我看見周哥震驚得說話都結巴了,十多年不見,他當年稚嫩的神情已是不見,雖然頭頂亮得發光,但氣質平和,身強體健,看起來跟普通青年沒什麼兩樣。我原本以為我會有好多話想跟他講,但見麵卻發現,自己連正眼看他都不敢。我幹脆什麼都不說,就做一個助理應該做的事情,給周哥打開房門,講了講將當天發生的事情。
事發當晚,我還真沒仔細看這棟房子的格局和裝飾,今天這麼一看才發現,老板這房子一進門就是一間客,客廳的左側,一條寬闊的樓梯通向二樓,樓梯的轉彎處,竟然從高達兩三米的天花板上垂下一條巨大的風鈴,我跟周哥一前一後往上走,走到了樓梯轉彎處,周哥不知道為什麼突然用手壓了壓我的頭。
此舉突然,我隻感覺頭頂一熱,十多年前周哥就曾給我來過這麼一個摸頭殺,我的少女之心瞬間爆棚,臉紅到了耳根子。然而過了這一段,周哥就抬起了手,好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我大惑不解,周哥這個舉動既然不是想跟我重溫舊夢,那到底是在幹什麼?我突然感覺自己根本就不了解周哥,他雖然出家多年,但也結識這些有錢的俗人,難道當年純粹無暇的周哥,而今也早就變了質了?
周哥從一樓走到了三樓,他對我說:“你以前研究過風水,跟我說說你怎麼看這間別墅的風水。”
我一聽傻了,當年在圖書館背書似的看了點周易和風水,原本隻是想在周哥跟前討個巧,沒想到周哥還真當真了。
我順口胡諏道:“從風水上來說,陳老板的這間別墅設計得相當不錯,隻是我不明白樓梯的上方為什麼要掛風鈴,這一點倒是有點刻意為之的痕跡。我估計陳老板以前也請過風水術士,這別墅裏很可能有過什麼說道。”
沒想到周哥點點頭:“你看這風鈴的樣式,像一口一口金黃色的小金鍾。這位風水師傅的願意是用風鈴的聲音蓋住亡靈發出的不吉之音,可惜的是,人聽不見的聲音,不代表鬼聽不見,過路的魂靈會敲門,就是因為屋裏有魂靈在喊叫。”
我完全聽不懂周哥的話:“你是說這房子真的鬧鬼?”
周哥微微一笑,什麼都沒有說。我突然想到,這個問題我早在是三年前就已經問過周哥了,如果周哥不相信這世界上有鬼,何苦來捉鬼呢?心裏免不了責備自己說話太冒失。
周哥說:“陳老板這次碰到的並不是過路的孤魂野鬼,而是多年前的夙世冤家。如果不將這個鬼魂釋去,恐怕陳老板以後的日子不會好過。今晚十一點,你再過來給我開門。”
回到公司,我把周哥說的話跟老板彙報了一遍,老板想了想,跟我說:“你帶上盧廣吧,省得你半夜去見一個和尚不方便。”
我表麵上尷尬地笑了笑,其實內心冷哼一聲,我太了解這個陳老板了。陳老板這人表麵看著高大威武、事業有成、家庭和睦。但實際上,每年趁著老婆去澳大利亞陪讀,他總要跟自己的小保姆去淫宮享樂一番。有一次,老板娘在家,不知道為什麼,他還是迅速搭上了新來的小保姆,兩個人在園區裏瞎逛,被我們員工碰個正著不說,當天晚上,別墅中央建的一排平房裏,發出了一陣接一陣女人猥瑣的聲音,住宿舍的員工幾乎都聽見了。
陳老板外表看似大氣,實則對任何人都不太信任,他叫盧廣跟我一塊去,絕對不是因為什麼半夜跟和尚見麵怕我尷尬,而是讓盧廣看著我跟周哥,不要偷他別墅裏的東西。他的那個破別墅裏,堆著一堆從他同學那買來的各種法器,在我看來都是假玩應,但對他來說,都是寶貝藝術品。
可惜的是,我真的不明白陳老板這種精明的人為什麼要信任盧廣這樣見錢眼開,毫無下限的小人。盧廣這斯,自己曾經說,自己十五歲剛上班的時候,人特別的憨厚,就跟“士兵突擊”裏麵的王寶強似的,誰對他好,他就對誰死心塌地的。不過話又說回來,這看起來有四十歲的孩子還說過,自己上初中的時候,天天書包裏放著一把片刀,專門用來打架用。
隻是現在我能看到的他,既不是“王寶強”的樣子,也不是殺馬特抗靶子的德行,而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小人。見了老板簡直像狗見了主子,一旦老板不見了,就開始學著老板的樣子裝腔作勢,要是見了能白拿的東西,恨不得全裝自己兜裏。老板居然想讓這麼個人看著我,這才叫活見鬼。
這天晚上十點半,老板的司機帶著我跟盧廣去了老板鬧鬼的後宮,剛一下車,就看見周哥自己開著一輛別克車,已經等在門口了。盧廣用異樣的眼神看了一眼周哥,小聲說了一句:“連和尚都開得起這麼好的車了。”
我心裏真想狠狠給他一巴掌,打得他嘴唇子冒血,再把他的臭嘴縫起來。但麵子上我什麼都沒表現出來,就好像我根本沒聽見一樣。多年來,為了一點糊口的工資,我就是這麼容忍這些小人的。
沒想到周哥看見盧廣,施了個禮,表示盧廣不要進去,他是要到裏麵釋魂,而盧廣屬陰,身上夾雜的陽氣卻過於活躍,不適合進去。
盧廣聽不懂周哥說的什麼意思,我卻忍不住笑了,小人屬陰,且陽氣活躍,周哥是在變相地罵他是小人。
我跟盧廣說:“既然師傅都開口說話了,咱們務必要照著辦。”
盧廣斜著眼睛看了我一眼:“欣陽,不行啊,老板吩咐我必須跟著進去。”
我也不吃他這一套:“那我現在給老板打個電話,跟他說說這情況,看他怎麼說。”
盧廣轉了下眼睛:“老板來的時候就是這樣吩咐我的,你要打電話再問也沒意思,要不你把鑰匙給我,萬一你跟周師傅在裏麵有點什麼情況,我可以快速開門進去看看什麼情況。”
沒想到盧廣這小子還想搞突擊檢查,但他忘了,我完全可以把門反鎖,給他鑰匙他也進不去。想到這,我冷冷地說了句“好”。
自始至終,周哥沒看盧廣一眼,他點燃了一根青色的蠟燭,送到我手上,叮囑我千萬別讓蠟燭滅了。
這青色的蠟燭火苗極小,發出的光更是要多微弱就有多微弱,看起來就像顆豌豆在顫抖,也不知道能照亮多遠的路。我問周哥:“要是蠟燭滅了會怎麼樣呢?”
周哥說:“這個蠟燭是用特殊材料製成的撚,它能照亮的並不是咱們所在的物理世界,而是另外一個世界。如果蠟燭滅了,你就回到了現實世界,不會受到半點危險。不過這樣一來,我想教你什麼,你也不會知道了。”
我一聽,大吃一驚。我至今記得,當年我問周哥這世界上到底有沒有鬼,那時候他就說過,那是另一個世界。但那時候他說,那不是一般人能觸及的,可今日,他不但要讓我接觸這個世界,還說要教我。
我剛要問問周哥到底是什麼意思,卻見周哥自顧自地往前走了,我隻得跟上去給周哥開門。
別墅的大門“砰”的一聲在我們身後關閉,此時,如豆的燭光竟然漸漸變大,整個大廳被照得越來越亮,眼前的景象簡直令我不敢相信。
整個大廳的裝修瞬間發生了巨大的變化,燭光所照之處,牆麵脫落、塵土飛揚,陣陣陰風,吹得我骨頭酸痛。
老板的別墅怎麼會在瞬間變成這麼個樣子?我手上這根蠟燭到底有什麼奧妙?看到眼前一變,我被嚇得裹足不前。沒想到周哥突然一隻手攬住了我的肩膀,用手托著我隨他前行,他沉聲道:“你記住,這個世界是虛幻的,也是真實的。所有的亡靈都愛玩障眼法,不是他們本性貪玩,而是他們沒有實體,隻能依靠自身的能量來製造各種幻象;可是如果你被他們設置的幻象攻擊了,也許比現實世界被人揍了一頓還慘。”
從小母親就不準我隨便碰她,我長大後,更是討厭別人隨便碰觸我,哪怕別人隻是善意地碰觸我一下,也會讓我渾身不舒服。然而此時此刻,周哥托著我的肩膀,我靠著他的半邊胸膛,隻感覺渾身上下無比的踏實,身上也不發抖了,一簇火花綻放在我腦海之中,黑暗於我突然變成了一場冒險之旅。
我跟著周哥向前走,通過一條四處都是糞便的通道,眼前便出現了三道紅色的拱門。看來,這就是周哥說的障眼法了。周哥說:“在這個世界,很多時候機會隻有一次,一旦被困在這個世界,你便永遠回不去了。釋魂人的使命是,找到這些幻象的罩門!”說完,周哥雙眼看向了我。
我仔細一看,這三道拱門是由木板條拚成的,上麵刷著紅色的油漆。乍一看去,根本就沒什麼不同。我對周哥說:“不如隨便打開一扇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