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紅的鮮血從他的指縫中汩汩地流淌出來,他隻覺得一陣頭暈眼花。
“哈哈,這還不明白嗎?”德貝克得意地冷笑著。“你這個混蛋,也敢來騙我?你能騙得了我嗎?告訴你吧,雖然你用那封信來騙我,可我的兩個表姐可不是容易被人騙的。你給我的那封信,信上有我表姐優英娜的簽名不假,但卻不是她的親筆,而是由我的表妹盧絲娜代簽的。當時我就覺得不對勁兒,這裏麵肯定有花樣!再仔細一瞧,你不就是亞森·羅賓嗎?這點小把戲也敢來騙我?假如我連你也鬥不過,那我還能混下去嗎?”
這時,羅賓已因流血過多在山岩上暈倒了,德貝克罵了他一頓後,又把他口袋裏的手槍搜走了,還對他說:“這東西我拿去了,你的部下若是敢找我麻煩的話,我就要他們的小命!”
他又摸了摸羅賓的額頭,說:“喲!你全身都冰涼了。現在,想不到大名鼎鼎的羅賓,竟然死在我的手裏啦!這下子,全法國的富人們都可以安心睡大覺了,我當然也非常高興。”
“謝謝你救了我,我得趕快回去了,特法克的仇我一定會報的!”他也像羅賓剛才那樣吹了一聲口哨,下麵隨即也吹了一下。然後,德貝克便慢慢沿著梯子往下走。
躺在山岩上,雖然羅賓沒有死,然而全身無力,欲大聲叫喊,卻喊不出來,隻發出了“噓、噓”的聲音,他掙紮了一陣,但越掙紮流血越多,他感到全身麻木,再也動彈不得了。
正在這時,隻聽得下麵傳來一聲慘叫,隨即響起了槍聲,羅賓聽了,拚命掙紮著想爬起來。可未能如願。他不免有些絕望。
接下去,下麵又傳來一聲女人的慘叫。“克莉斯!”羅賓在心中呼喊著,緊接著,又聽到一聲槍響,然後是德貝克得意的笑聲。
羅賓全身都在顫抖,“哦……克莉斯、盧寶利、古勒依,還有獄中的吉貝爾,完了,這下他們全完了。”他心想,“這回一定死定了,沒有救了。”
在昏昏沉沉中不知過了多少天,羅賓才終於清醒過來。
“咦,我原來還活著!這是哪裏?”他自言自語地說。
“上帝保佑!你總算醒過來了。”克莉斯奮興地將半邊身子都貼到了羅賓的臉上,淚水滾滾而下。盧寶利和古勒依也在她的身後高興得淚水直流。
“現在我們在耶梅爾市的旅館裏,這是我的房間。”
原來這裏是一家旅館。隻是羅賓弄不明白他們是如何從德貝克的魔掌下死裏逃生,又把重傷的自己救出來的。
後來他才從克莉斯的敘說中知悉,事情的經過原來是這樣的:
那一天,他們三人正在崖下等他回船,未曾想從梯子上下來的竟是德貝克。盧寶利和古勒依見事不好,一同向德貝克撲了過去,德貝克在慌亂中連開了幾槍,就跳水逃走了。
然後,他們急忙爬上梯子,將正在昏迷不醒的羅賓救回船上,送往旅館,並找來醫生為他救治。
“事情的經過就是這樣,老板。”盧寶利說。
“原來如此,多謝你們,我昏迷了多長時間?”
“已經足足十八天了。”克莉斯回答。
“幸虧上帝保佑,不過現在總算沒事了。”
盡管已經脫離了生命危險,但羅賓仍然發燒,脖頸上的傷一時也很難治愈,但他一想到密約還尚未到手,因此根本沒法安心養病。他忍著自身的疼痛,馬上拍電報給巴黎的部下打聽德貝克的下落,並叫他們查詢一下吉貝爾案子的審判結果。
克莉斯當然更放心不下吉貝爾,便叫盧寶利和古勒依倆人陪她去巴黎打探案件的審理結果如何。
不到三天,克莉斯回到了旅館,隻見她麵色蒼白,眼睛紅腫。剛一進門,就倒在羅賓的懷裏號啕大哭。
“怎麼了?”羅賓驚問道。
“吉貝爾,我那可憐的孩子!他已經被判了死刑!”
“真的嗎?”
“盡管律師出了不少力,但還是無力回天,吉貝爾和卜先利到底都被判了死刑。”克莉斯說完,又接著放聲大哭。
“不,先不要這麼難過,我們還可以向總統請求特赦。”
“卜先利因有前科在身,又將仆人裏歐南殺死了,所以難逃一死,但吉貝爾和他不一樣,他沒有前科,品行良好,隻不是偷了一點東西,我可以向總統保證,他絕對沒有殺人,相信可以免他一死。”
羅賓竭力地安慰克莉斯,但克莉斯卻總是說:“不行啊,現在,連總統也救不了我的孩子!”
“為什麼?”
“我認識一個人,他跟總統很要好。而且總統還有一個小辮子抓在他的手裏。因此,隻要這個人肯開口,總統肯定會答應他的。現在,這個人就是憑借著這一點要挾著總統,在政府裏謀得了一份要職,我去求他讓總統下特赦令免去吉貝爾的死刑。”
“真能行嗎?”
“能行,但必須得先把聯名密約搞到手才行,因為這人跟密約也有關聯。所以他若是不肯幫忙,我們就可以以此來要挾他,這樣他就會乖乖地聽話,把事情盡力辦好。可是,現在密約並不在我們手中啊!”
“假如是這樣,我一定會抓緊盡快把密約弄到手。”
“來得及嗎?一定要搶在吉貝爾被執行之前拿到它。”
“行!不管怎樣,我一定能拿到它。”羅賓肯定而自信地回答。
然而,這張密約現在在誰手中,如何才能拿到它,羅賓連一點頭緒都沒有。而且,死刑已經確定,吉貝爾很快就會被執行,若是不盡快拿到密約,就真的來不及了。所以,形勢可以說是相當嚴峻。
盡管羅賓心中充滿了緊迫感,但他仍然堅信:“我一定能成功,世上無難事,就怕有心人。為了可憐的克莉斯,為了踐行我對吉貝爾的諾言,我一定會救他出獄。”
羅賓的決心和信心猶如鋼鐵。他不顧自己未愈的重傷,自己的身體還很不好,就馬上開始行動了。
“根據我的調查,特法克侯爵似乎還尚未去過德貝克家。”
“哦,那德貝克呢?他出現了沒有?”羅賓問道。
“沒有,或許那老家夥被水淹死了,但至今未發現他的屍體。另外,還有人在河流的下遊看到了一條染血的手帕;同一天還曾有人發現到一個筋疲力竭的人拖著沉重的步履,登上了開往巴黎的列車。我們判斷這個人就是逃走以後的德貝克。”
“那他為啥至今還不露麵呢?”
“我想他受傷之後,一定躲在一個秘密而安全的地點,接受治療。他大概要等到身體複元之後再偷偷溜出來,把瓶塞拿到手,接著再找個地方隱匿起來避避風頭。”
“古堡那裏有什麼消息嗎?”
“聽說薛華義天亮之後一發覺德貝克逃走了,就立刻帶著自己的三個兒子,四處追捕德貝克。”
“侯爵那邊的反應如何?”
“跟平時一樣,並無異常反應。”
“看來,他還沒有去過德貝克家。貝拉斯秘書長呢?”
“他休假去了。不過,在臨走之前,他已向偵緝隊長交待過,要他增加人手,死盯著德貝克家。”
“如此看來,恐怕瓶塞還在德貝克的家中藏著。”羅賓想起了薛華義酒醉後在刑訊室裏說的話,“德貝克向侯爵招認,瓶塞就在他家書桌的抽屜裏,這肯定是個騙局,上一次我就受騙偷了個假貨。但是,這樣看來,真貨好像應該離此很近吧?他肯定把真貨藏在一個人們容易忽略的地方,也許就在眼皮底下。”
接下去,他對克莉斯說:“再有兩三天——今天是星期一,也許星期三我就能站起來走動了。這樣,周四我就動身趕赴巴黎。這一次,我一定能成功!”
“但願你傷勢盡快痊愈,好趕到巴黎救吉貝爾。”
“這個我明白,我一定會盡快把那個瓶塞找到。”
“你和古勒依、盧寶利先回巴黎,將德貝克的住宅嚴密監視起來。德貝克一出現,就讓古勒依盯住他,一定要把他的秘密住處找到。在巴黎的德路卡路附近有一個家庭旅館,叫法朗克旅館,你們就在那裏住下來,屆時我會去那兒找你們。”
“知道了。”克莉斯三人當天就起程趕往巴黎去了。
很快就到了周三,羅賓正倚在床上看報,猛地大叫一聲,原來報上寫著:特法克侯爵因收受賄賂被捕。
“收受賄賂,這肯定是指當年的二十七人集團貪汙案,這一定是德貝克搗的鬼。他為了報複侯爵,才向警察告了密。如此看來,德貝克定然還活著,而那張二十七人聯合密約也仍在他的手中。”
盡管羅賓身上的傷尚未痊愈,但他心急如焚,不顧醫生的勸阻,隻身駕車趕往巴黎。車子到了法朗克旅館時,他的兩個手下不禁都嚇了一跳。
“老板,你的傷還沒好,不要緊吧?”
“不要緊,克莉斯呢?”
“她昨天發現了德貝克的行蹤,便一路跟了上去,一直還沒有回來。”
“還有其他消息嗎?”
“昨天夜晚,特法克侯爵在監牢中用玻璃碎片將手腕上的動脈割破,企圖自殺。你看看今天的報道。”
特法克侯爵昨夜在獄中自殺,在其留下的遺書中,承認自己是密約中人,曾收受賄賂。同時披露,密約現在在德貝克議員手中,他利用它勒索,敲詐了大量錢財。他指出,德貝克也與密約案有關聯。
“這倒很好。”
羅賓即刻裝扮成家庭教師年高爾,趕到德貝克家。
“啊,久違了,年高爾先生!”負責監視的刑警不認識他。
“我要見一下貝拉斯秘書長。”
“很不巧,他休假去了。”
“噢,那麼就見見偵緝隊長吧。”
在會客室裏,偵緝隊長接見了他。
“你好,年高爾先生,秘書長已經向我們交代過,你來的時候要盡量給予方便,你有事嗎?”
“謝謝……有什麼情況嗎?”
“有很多,先生,最重要的情況就是德貝克曾經回來過。”
“什麼!”羅賓一驚,“他現在離開這兒沒有?”
“離開了,他是今天早上回來的,但是轉了一下就走了。”
“他去哪裏了?”羅賓問。
“不知道,他回來得很匆忙,隻在書房裏轉了一轉,就匆匆忙忙地走了。”
羅賓聽了,心裏非常著急,他想:那家夥是回來取瓶塞的吧?唉,又晚了一步!
“他待了多長時間?”
“大約在書房裏隻呆了半分鍾。”
“當時大約幾點鍾?”
“10點左右。”
“謝謝你。”
羅賓進到書房,仔細地檢查了一下桌,桌上擺放的物品同上次來時一樣,仍各在原位,不曾移動過。然而,他總覺得好像是少了一樣東西,是啥東西呢?哦,對了,是它!德貝克一定將瓶塞藏在裏麵可現在他卻搶先一步把這東西取走了。
羅賓離開書房,和偵緝隊長說了幾句話後,馬上出來叫了一輛出租車,迅疾地趕回法朗克旅館。
他的兩名手下正在旅館裏焦灼不安地等著他。
“有克莉斯的消息嗎?”
“還沒有。”
羅賓感到有些不妙。她是一個非常能幹的女子,而且為了救自己的兒子,她一定會千方百計地跟住德貝克。然而,直到黃昏,她也沒有返歸。同時,也沒有任何電報或信件發來,羅賓不禁有些擔心。
也許德貝克發現她在跟蹤,就溜走了;也許她反而被德貝克抓住藏在哪裏了。若是克莉斯真的被德貝克抓去了,那後果真是不堪設想。
他叫來旅館的主人,問:“有年高爾的電報或快信嗎?”
“沒有。”
“奇怪,歐杜蘭夫人應該有信來才對呀!”歐杜蘭夫人即克莉斯的化名,他們事先約好了用這個名字互相聯絡。
“你提到的這位夫人,我想起來了,她今天來過這兒一次。”
“是嗎,什麼時候?”
“比您來的得一些。不巧各位當時都不在,她留下一張字條就走了。服務生沒有告訴你們這件事嗎?”
羅賓急忙趕到克莉斯的房間,桌上果然放著一封信,但羅賓一看就喊了一聲:“這封信已經被人偷拆過了!”他急急地拆開信,隻見信上寫著:
德貝克本周內一直住在中央旅社。今天一早,他把行李送到了火車站,並打電話預訂了一張到(此處的字跡被剪刀剪掉了。作者)站的臥鋪車票,那趟車什麼時候開,我不太清楚,因此,今天整個下午我都要在車站裏監視他,你們趕緊來吧。
“糟了,信上麵最重要的幾個字被人偷剪去了。”羅賓拍著大腿說。
“這是誰幹的呢?”古勒依一時摸不到頭腦。
“這還用問嗎?除了德貝克還有誰?”
“德貝克?”
“對!克莉斯一見到他出現,就死盯著不放了,沒想到卻被他反跟蹤了。他不但擺脫了跟蹤人的視線,而且克莉斯回到旅館留下這封信時,他就緊跟在後麵,等克莉斯出去以後,他就用錢買通了服務生,打開了克莉斯的房門,偷看了這封信,並且把最重要的內容剪去了,然後從這裏溜走了。”
“如此說來,一定有服務生在中間搗鬼,我去把他叫來。”
“有啥用?要緊的是趕緊出發。”
“去哪裏?”
“裏昂!”
“為什麼?”
“我判斷是裏昂站,因為德貝克的傷尚未好,我料他定然是從裏昂逃往南方溫暖的海濱養傷去了。”
“據此看來,被剪掉的車站名一定是裏昂,而且,他買的是臥鋪票,看來乘的是夜車。開往裏昂的夜車發車時間是7點半,我們現在立即走還來得及。”
他們三人離開旅館,跳上一輛出租車,此時已經是7點了,他們吩咐司機全速行駛。當他們趕到車站時,剛好是7點半。
他們下車後,先在候車室裏尋找了一圈,沒發現克莉斯。等跑到月台上時,列車剛啟動,他們從頭到尾盯視著每一節車廂的窗口,都沒有發現德貝克和克莉斯的身影。
“我們怕是來晚了。”羅賓失望地搖搖頭,“不過他們確實不在這趟車上,恐怕那個站並非裏昂站,而是其他站。”
在他們三人從月台上走下天橋時,一個腳夫從一間餐廳裏跑出來問:“請問你們三位中有一位叫盧寶利的先生嗎?”
“我就是!”羅賓搶先回答。
“噢,你就是……一位夫人等了你許久。”
“是什麼樣的一位夫人?”
“是一位年輕漂亮的女士。她一個人孤零零地待在候車室裏,隨身帶著幾樣東西,整整等了一天,看樣子是在急著等什麼人來。”
“後來呢?”
“後來那人一直沒有來,於是她就乘6點半的火車走了。上車時,還是我給她搬上去的行李呢!”
列車開動前,她還不停地望著月台。最後,她顯然失望了。開車前,她在窗口對我說,‘有一位名叫盧寶利的先生一定會帶著兩個朋友趕到車站,你如果見到他們,請替我帶一條口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