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一個下午,或早上(1 / 2)

你怎麼會到這裏?我怎麼不能到這裏?那天我就這麼坐在地上,我覺得這麼坐著很有意思,仿佛就像在看更世界的景象。你應該有什麼心思吧?我往地上吐了口唾沫。你真的讓人好找。我抬眼看看和我說話的人,我好像不認識他。但他說他認識我,而且以前還共過事。我說你一定是認錯人了。我這輩子還真沒有認錯過人。我說你是誰?那人說,你是誰我就是誰。我抬眼又看了看那人,還是不認識。我又說,你認錯人了,要麼便是我活見鬼了。那人說你要是活見鬼,那我一定也活見鬼了。我換了個地方,我看他也換了個地方。他說,你是不是一直在找人。我看了他一眼,發現他也在看我。我知道你找人已經找得很憔悴。我閉上了眼睛。我耳邊又響起了那人的聲音,而且我知道你要找的是一個百年前的人。我說你煩不煩。我這次沒有聽到回音。

不知過了多久,我被一場雨澆醒了。怎麼我會在這裏?我看到眼前是一片荒野,具體是什麼地方我似乎也不知。我站起身,但我發現我此刻已經似乎站不起來。忽然我感到自己這哪裏是在什麼荒郊野外,我感到自己此時其實是在茫茫的大海上,就像一根稻草那麼漂浮著,並那麼忽上忽上,那麼一會兒在大海的深處,一會兒又漂在海麵。我看到了什麼?我似乎看到的是遠處的遠處依然是遠處,我不是在香港赤柱,不是在西安的那間小屋,什麼時候到了大海上?這時我聽到了那個英國女郎的笑聲。她說你可真行,真能雲裏霧裏地跑。這是幹嗎,這是要幹嗎?我們大英帝國以前算強大了吧,那時在世界是怎樣一種榮光,又是怎樣的不可一世,現在呢?現在我們已經不玩那些了,我們倒喜歡玩點小的,玩點精致的,玩點更趣味的,這是花朵的感覺,這是更珍重生命的一種存在。一個沒有情趣的國家是最沒有意思的。我們國家最瘋狂的時候也是那樣,也是動不動就槍炮,我們打了別人,自己其實也付出了代價。我這倒是跟你說話呢。我說像你這種人,還是有機會到我們英國走走,那裏的人已經完全平靜了,已經用你中國人的話講完全聽天由命,並越來越懂得享受各種現實的變化和場景了。世界是什麼?我們沒有人知道,也沒有人可以將它規範,在我眼裏這就是世界,就是現實和事物的精彩。

戰爭有時候難以避免,但任何戰爭都不可能有時間的力量強大。有時候勝者和敗者在時間麵前都沒有意義,有意義的是我們今天能在這裏喝著咖啡,看著海景,並能那麼靜靜地享受大自然給我們的各種恩惠。要知道文明構成的是文明的映照,就像光影,就像人影和物象。我就喜歡這麼靜靜地待在什麼地方,讓自己放鬆,讓自己這麼吸收著來自方方麵麵的養分,並讓自己有一種生長的感覺。文化有時就是不同的氣流交織和交錯,有交織交錯我們才有起伏,才有生命的飄動感和活力,有時間和空間的反複動蕩,並由此讓我們的生命激情,就像你們曾經有的那種詩意,不過你們的詩意似乎更顯時間性,而我們的詩更具空間性和空間感。這構成了一縱一橫,有縱有橫才是自然,你才能聽到生命和自然的交響。

有時我們在世界都是演員,也都是觀眾,有了這個感覺我們就知道相互欣賞,就有了差異形成的差異景象,有了相互間形成的變化動感。你們的文化很多時候都以一種欺負的心態看問題,什麼時候你沒有了這樣的心態,一切便有了更自然的自然感。有時忙碌構成的是不忙碌,是一種更景象的滋潤,是我們更顯人世的一種圖景。我們的每一天其實都是一本書,這形成了一種翻和被翻,形成了在時間中的空間演化,這是一個互為背景的存在,抑或正是這樣的背景性和背景感,才讓我們的思維更活躍,就像我們無論怎麼都在一種景象中,都在一種現實形成的圖景中。

我們該走走了。她說。曆史就是一種玩,有時有了這樣的心態,我們才可能沿曆史走入曆史,並那麼看到生活的細微,類似一切的一切都像我們走在今天。

我這時反倒看不清那英國女郎的臉了。我是不是又到了夢裏,還是夢本身就是這樣的?我看到有許多鳥在天上飛,又仿佛在海裏遊。光線形成的光線,仿佛又讓我到了曆史的某個地方和段落。我是大清國的子民,現在讓我革它的命我有點不好露頭。我看到幾個小孩在那兒繃彈球,我想過去又沒有過去,我看到他們玩得挺開心。後來我的那個彈球便掉到了滲井裏。那位英國女郎的眼睛很像我掉到滲井裏的彈球,它黃黃的,就像花,就像時間形成的另一色彩。老爺說,我可以讓兒子去。這樣我爺就去了,去了就沒有了,就失蹤了,就像窗玻璃被打了個洞,這麼整個的家就像處在了荒郊野外。這讓家裏的一切都開始了回旋,就像家裏的所有都飄浮到了空中,就那麼大家恍惚都生活到了太空。這種失蹤構成的失蹤,讓人們看到這時我爺就像破紙,就像樹枝,沙粒,那麼處在低窪處,還有老爺在地下那麼摸索著什麼,而摸索又似乎構成了沒有摸索,構成了這時他似乎什麼都看不到了。我看到他那麼想抓住家人,但最終他也沒有抓住,他說,他不想讓你們再去送命,他說現在世界已經打亂了,誰去了最後都是送命。但他沒有擋住,就是他最後將我奶的腿打斷,但我奶最後還是像蛤蟆一樣飛走了,並最終將那兒變成了一座荒宅,變成了叢生野草,變成了各種蛾子、蟲子和螞蟻居住的地方。這讓我看到了什麼,這讓我看到了構成的沒有構成,看到了大地、天空和太空的情景,又讓我看到了一張沒有織完的網,最後被打了個大洞,就像讓我們看到了一口深井。塌陷形成的塌陷就這麼形成了最後的湖麵,形成了有什麼又沒什麼的重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