窩窩叔老婆應該說長得也很漂亮,但一次在我看她拉完屎在土牆上那兒蹭屁股,這讓我後來怎麼看她都有點別扭,都會想到當時那幕。這和她那天撅著屁股往她的韭菜地撒尿似乎還不同,因為我大姨常常在院子也這麼做,但我沒有看到過大姨拉屎後那個樣子。我當時想男人這樣沒什麼,小孩也沒有什麼,我在鄉下時也這麼做過,甚至用樹枝擦過屁股,那其實就是個意思,意思是我的屁股已經擦了。
人有時可能是見怪不怪,或者講人有時就像山裏的猴,下來的一句就是,一個幹什麼都幹什麼。我在鄉下很少洗澡,最多就是夏天的時候,大姨硬將我塞到一個鐵盆裏給我洗。但到城市以後就不一樣,我常常被父親帶著洗澡,在那裏我看到那麼多人都什麼也不穿,仿佛大家也沒有什麼奇怪,甚至也沒有一點好奇。但有時不到這種場合似乎就不一樣,記得有一次望存哥撒尿,我就跑過去扒著他的褲子看,當時他還躲,說看什麼看,你又不是沒有,但我還是在那兒看,搞得他最後尿都撒不出來了。
事實上,孩子對什麼都感興趣,他們有時逮到什麼都會吃。我就吃過螞蟻的腿、許多樹的葉子和草的莖與根,還看到有人將活的小魚、蛐蛐,甚至蝗蟲,還有一種叫扁擔的往嘴裏塞,並且吃得還很有味,甚至有的孩子連土都往嘴裏按,最後弄得就跟個土人。應該說垃圾就是廢物,但那時候我們會經常去那裏翻,似乎隻要是我們當時沒有見過的,比如廢電池、某個金屬環、藥瓶,甚至那些印著字和圖案的硬紙片我們撿到了都不放,都會往自己口袋裝。因而一段時間我們感到扒垃圾的感覺真好,似乎在那裏我們才能發現更多我們平日見不到的東西,記得有時可能就是一段鐵絲,一截線,我們同樣也朝口袋裝。直到後來我們在那裏幾乎扒不到我們想要的和沒有見過的,甚至常常抓到的都是屎,都是些黏糊糊的玩意兒,我們才罷手,仿佛我們真的要換地方了。
螞蟻為什麼厲害,就是在於它群體龐大。當時我們那些孩子也一樣,似乎一個個時沒有什麼,而要集合成一群,那可以說真是威力無比,所到之處幾乎沒有讓誰不感到驚恐的。我們曾經就幹過讓人驚慌的事。當時有家院子有一棵很大的桑樹,開始我們隻是單獨過去偷人家幾片葉子喂蠶,可有一天當我們看到那桑樹上的桑杏都紅了、紫了,我們一幫人去了,有四五個都爬到了樹上,當時他們家隻有一個小孩和老太太在,我們當時的瘋狂程度真可以稱得上燒殺搶掠,稱得上盡可能地摧殘。最後當我們再回頭看那棵桑樹時,我們才知道什麼叫戰後的景象,什麼叫被欺辱和蹂躪後的情況。後來我回憶那棵桑樹當時的狀況,讓我感到的便是披頭散發,衣冠不整,甚至幾近裸體的女人。這時桑枝、桑杏、桑葉已經鋪滿一地,而最醒目的便是那紅、那黑,便是從那裏映射出的血色光澤。
這時我將她摟得更緊,都不知是我怕還是她怕。
有時我們並不想血流成河,但有時似乎不血流成河我們就不清楚什麼叫恐懼,不清楚人世間的某些界限。西安經曆了那場血戰,仿佛平靜了許多,尤其是滿人曾經居住過的地方,現在似乎少了許多嘈雜,有的就是一切重新再來的狀況。我老爺從西安回來後,已經不再多想什麼,他此時似乎也已經知道打仗是要流血的,倘若不流血便不叫打仗,隻能叫遊戲,叫我們有些時候在看戲。戲裏的東西一旦搬到或被搬到現實中,那麼它不可避免地便是那天西安城發生的一切。有時戰爭沒有打響,我們可能都有自己的想象,可是,戰事一旦起來,想象就隻是想象,就同剛才還是晴空萬裏,轉瞬看到的便是陰雲密布,一切似乎都和想象無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