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聲音是城市的眼睛(2 / 3)

我當時隻是聽,沒有發表任何意見。

一隻麻雀飛過,又似乎不像。這情形有點像我們的人生。

一天我們幾個孩子在點一堆幹柴、樹葉和爛紙,煙霧中雖然彌漫著各種混雜的氣味,但我們對此仍然樂此不疲,似乎這樣本身就是一種樂趣,就是冬日灰蒙蒙天氣下的一種溫暖。有時冬天給人的就是一種敗落,但有時也可能正是這樣的一種敗落讓我們有了時光的變化感。多少年之後,當我在一條江邊回憶過去這一幕時,我才感到當年的我們多像時光之中的魚,又像不知不覺就長大了的樹。我三叔從小就沒有見過他的父親,因而對他來說,似乎存在就同有人不經意掉到哪裏的一顆種子。這樣的不經意形成兩種情況,一是可能掉在了隨便什麼地方,可能掉到了類似的糞堆上,那兒從某種角度似乎並不缺肥力,可是,一旦被重新換一個地方,它似乎就會感到更難以忍受,並由此讓其對某種環境形成過分依賴。諸如糞堆上的麥子,垃圾堆的豆苗。我不喜歡待在這樣的地方,我似乎就喜歡跑,喜歡在一些地方尋找自己沒有見過的什麼。有時在構成與構成中我們似乎才能看到變化的光線,看到近似不同事物形成的交錯。一天我發現壁虎就在那兒,就在我們家放煤的磚垛裏,並在那兒跑。壁虎讓人很不舒服,但有時又讓人對它好奇。它通常跑起來很快,不跑時又顯得很靜。有時我那麼觀察它,有時也去打它。很神奇的是,這家夥似乎有脫身術,一次我發現我打到了它,但是最後它讓我看到的隻是它的尾巴,並且尾巴還在那兒動,就同小蛇。這讓我恐懼,也讓我覺得不可思議。難道它就打不死?那麼人為什麼不能這樣?我看到一個女人在撒尿。

城市有時不是靠眼睛觀察什麼,而是靠聲音、聲響,靠瞬間由此形成的變化。很多時候我們說眼睛看什麼可以被阻擋,但聲音就不一樣,聲音能讓有些事以這樣的方式顯現,並且有時讓人隔著什麼都能看到,甚至有時比眼睛看到還要真切。在鄉下人們用耳朵的機會似乎不多,但在城市耳朵應該講常常比眼睛更可信,也更重要,甚至可以說人們就是通過種種聲音彼此相處。

我爺當年所以到西安後沒有了音訊,最後一去不複返,我猜想和他當初不會用耳朵有關。想想他當年無論最後是被炮彈打的,還是被槍、被刀結束性命的,假如他能很好地使用他的耳朵,那麼他可能就能躲過最後消失的命運。有些事在我看來聽到還來得及,假如要等看到,那麼就是你最後長十條腿,都沒有用。因而我爺當年的情況有可能就這樣,他看到炮彈、子彈或刀過來,這時候其實就已經玩完。我來到城市就如此,我有時真正不在意自己看到什麼,人根據看到什麼做事往往太危險,因為那樣你常常就死定了。我最初就多次吃過這虧,我在什麼地方玩,總在看和觀察父親,但由於過分相信眼睛,結果多次後腦勺被父親打了才知道真正發生了什麼。城裏人常說,隔牆有耳,就是他們太知道聲音在其中的重要。我推測我爺當年吃虧,關鍵不在別的地方,可能就是他初到城市不會分辨聲音,也可能他耳朵先天有障礙。我那天被我奶打,並不是當時我不知道她來,甚至也不是最初看到她來,而是當她的拐杖一戳進院門裏,我就知道她來了。她的拐杖戳地的一個特點,就如同炮彈。但那次我所以沒有跑,正是由於兩方麵原因,一來我覺得我沒有做什麼,二來要不是她當時那麼大喊一嗓子,你這家夥現在真是膽大了,我還是不知道她是衝我來的。後來等知道了,我覺得跑已經沒有用,我知道我當時就是甕中鱉,我奶能找到甕,或者她就這麼在甕邊待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