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受過你繼父的虐待。”福爾摩斯說。
這位女士漲紅了臉,伸手整理好袖子,然後抬起頭說:“他體格健碩,可能沒有意識到自己的力氣有這麼大吧。”
大家都沉默了很久。在這期間,福爾摩斯一直托著下巴,一動不動地凝視著壁爐裏劈裏啪啦的火苗。終於他開口說道:“這件案子非常複雜。在決定做什麼之前,我必須了解所有的細節,可是細節簡直是數不勝數啊。現在時間緊迫,如果我們今天去斯托克莫蘭,你能讓我們避開你的繼父,去檢查一下那些房間嗎?”
“非常湊巧,他和我說今天要去城裏辦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可能一天都不在家,這樣你就不用有什麼顧慮了。現在家裏隻剩下一位很老的女管家,很容易把她從身邊支開的。”
“這樣說來再好不過了,華生,你願意跟我走一趟嗎?”
“當然。”
“那我們兩人一起過去。你還另外有什麼私事要辦嗎?”
“既然已經到城裏了,我確實打算處理一兩件事情。不過,我會乘坐十二點那班火車回去的,以便趕回家等你們過來。”
“你可以在午後等我們過去,眼下我還要處理些業務上的小問題。你不要坐一會兒吃點東西再走嗎?”
“不,我馬上就走啦。把心裏話說出來之後,我覺得輕鬆多了,我非常期盼下午的再次會麵。”她站起來,拉下帽子上那厚厚的麵紗,離開了福爾摩斯的房間。
“華生,你怎麼看這件事?”福爾摩斯朝後靠倒在椅背上問我。
“我看,這肯定是一個陰狠而又惡毒至極的陰謀。”
“我也覺得確實非常陰狠惡毒。”
“如果這位女士對牆壁和地板的描述都是真實的話,門窗和煙囪也沒有問題,那她姐姐離奇死亡的時候,屋裏肯定沒有第二個人。”
“可是,半夜裏的口哨聲著實讓人費解,而且她姐姐死前說的那些奇怪的話也非常蹊蹺。”
“是的,這真讓人傷透腦筋。”
“三更半夜的口哨聲;和醫生關係密切的吉卜賽人;還有醫生有意阻撓繼女結婚的確鑿事實;死者臨死時提起的斑點帶子;咱們的委托人聽到的金屬撞擊聲,不過那或許是百葉窗的金屬杠落槽時發出的。當這些環節都聯係在一起時,我就完全相信咱們可以根據這些線索探尋出事實的真相。”
“那些吉卜賽人到底在本案中起到什麼作用了呢?”
“我還不知道。”
“以目前情況來看,任何推理都存在很多漏洞。”
“確實是這樣。正因如此,我們才必須盡快趕往斯托克莫蘭。我想知道這些推理上的漏洞到底是無法填補的,還是能夠說得通的。哦!真是活見鬼,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我的朋友突然叫了一聲,因為一個彪形大漢突然把門撞開,而且還堵在了門口。他的衣著很是奇怪,看起來既像專家,又像莊稼漢。他戴著一頂黑色的大禮帽,穿著一件長禮服和一雙帶綁腿的長靴,手裏搖晃著一根打獵用的鞭子。他是那麼的高大,以至於帽子都碰到房門頂了。他那魁梧的身軀,差不多把整個門都堵住了。他長著一張被太陽曬得焦黃的寬臉,上麵爬滿了皺紋,而且寫滿了暴戾邪惡的神情。他一會兒看看我,一會兒看看福爾摩斯。他那深凹的雙眼閃爍著凶光,再配上那細長高聳的鷹鉤鼻子,使他看起來如同一頭老朽的猛禽般凶殘。
“誰是福爾摩斯?”來者很不禮貌地問道。
“我就是,先生。不好意思,請問你的尊姓大名是?”福爾摩斯慢條斯理地說道。
“我就是格裏姆斯比·羅伊洛特醫生。”
“哦,你好,請坐吧。”福爾摩斯客氣地說道。
“少來這套,我知道海倫找過你,別想抵賴,我都跟了她一路了。她都告訴你什麼了?”
“為什麼今年天氣遲遲沒有回暖。”福爾摩斯說。
“她都告訴你什麼了?”這個老頭突然氣急敗壞地大喊起來。
“雖然冷了些,但是據說番紅花的長勢會很好。”福爾摩斯仿佛完全沒看見來者的暴怒。
“你別想敷衍我!”羅伊洛特醫生往前跨了一步,揚起手中的獵鞭說道,“我早就聽說過你了,你這個流氓!你叫福爾摩斯,是個狗拿耗子,多管閑事的無賴!”
福爾摩斯聽了這話隻是微微一笑。
“福爾摩斯,你就是個閑得無聊多管閑事的流氓!”
他這回反而笑得更加開心。
“福爾摩斯,你在警局不過就是個自視過高的芝麻官而已!”
福爾摩斯哈哈大笑起來。“你講話可真有意思,”他說,“麻煩你離開的時候把門帶上,穿堂風太涼了。”
“我說完該說的話自然會走。你休想來管我的事。我跟蹤了我的繼女,知道她來找過你。你給我記住,我可不是好惹的!你看這個。”他一下抓起屋裏放著的火鉗,一使勁就把它拗彎了。
“小心點!千萬別落到我手裏。”他叫囂著,隨手把那個已經變形的火鉗扔進了壁爐,接著就憤怒地轉身離開了。
“他可真是溫和親切啊,”福爾摩斯大笑著說,“雖然我不如他塊頭大,但如果他肯多待一小會兒的話,就會知道其實我的手勁並不比他小多少。”說著,他把火鉗撿起來,猛地一掰,火鉗就重新變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