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揉了揉眼睛，用手撫平鬈發。根據以往的經驗，她知道頭發肯定翹得亂七八糟。
肚子很餓。
肚子一直在隱隱作痛，是生理性的疼痛。以前從沒發生過。這個症狀帕特醫生根本沒提起。布麗絲捂著自己的肚子，感覺眩暈。她走出臥室，順著廚房微弱的燈光，向黑糊糊的過道走去。
在吸頂燈幽幽的燈光下，她家的不鏽鋼整體廚房顯得有些慘白。布麗絲在所有的麵板上都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一個瘦不拉嘰的高個子女生，頭發稀稀拉拉的，表情很陰鬱。
布麗絲打開冰箱冷凍室的門。那兒整齊地放著一排排維生素飲品，聖蓓露甜橙飲料，以及凱歌皇牌香檳。她拉開抽屜，切成片的新鮮水果放在特百惠的保鮮盒裏。有酸牛奶。吃了一半的西柚用保鮮膜包著。吃剩的中國菜放在白色的紙飯盒內。
不行。
還是非常餓。
在放肉製品的抽屜裏，她找到了目標。有一磅生牛肉餅。她
拿出來，撕去棕色的包裝紙。是肉。她捧起那塊帶血的牛肉餅，貪婪地吞食起來，血順著下巴直往下滴。
她幾乎是在囫圇吞棗。
“你在這兒幹嗎？”
布麗絲嚇呆了。妹妹喬丹正穿著粉紅的法蘭絨睡衣，站在廚房間的走道上，注視著她的舉動。
“沒事，喬丹。”波比安突然從陰影中走了出來。她在一個角落裏抽煙。她吐出一口煙來，煙霧在她唇邊嫋嫋散去。“睡覺去吧。”
布麗絲將那包肉放在吧台上，用紙巾擦了擦嘴唇：“我不知道自己中了什麼邪。我隻是餓壞了。”
“當然是這樣，親愛的。”波比安附和道，似乎自家的繼女在淩晨三點從冰箱裏拿起一大塊火腿漢堡生肉就吃，是再正常不過的事，“第二個抽屜裏有些牛裏脊，要是你還想吃的話。”
說完這番話，波比安就和布麗絲道了晚安。
布麗絲沉思了良久，她懷疑這世界是不是發生了錯亂。帕特醫生告訴她，她那靈魂脫殼、穿越時空的體驗隻是“誰都會碰上的”事情而已，看見她在廚房裏滿臉是血，繼母卻連眼睛也不眨一下。她琢磨了良久。隨後她看到一小包牛排，就把那個也吃了下去。
肺癆。症狀包括高燒、頭暈、昏厥、眩暈、咳血，以及肺積液。在普利茅斯美洲殖民地的最初幾年，高比例的肺癆是造成人員大量死亡的原因。“耗竭性肺癆”是一個醫用術語，即人死亡時，身上的血液流失殆盡。有些理論認為是某種細菌感染摧毀了血小板，使血液變得稀薄，被身體吸收，乃至似乎所有的血液全部消失。
——摘自勞倫斯?溫斯洛?範阿蘭教授所撰寫的《普利茅斯殖民地的死亡與新生，1620-1641》。
十三
翌日，全體高中部再次在禮拜堂集合，但主題沒有前日那般沉重。是舉辦就業指導講座。即便一個學生不幸死亡，也無法改變這個學校全年預先製定的僵硬的工作安排。杜申學校有一個理念：就是讓他們的學生接觸不同的具體實例，以便領略就業動向，了解他們可以選擇的道路。胸外科名醫、名聲遐爾的大雜誌編輯、世界500強公司的首席執行官、著名電影導演，這些人都來舉辦過講座。前來杜申學校做講座的成年人大都是該校的校友，或者是該校學生的家長。大多數學生都願意在一個半小時的上課時間去聽講座，因為這意味著他們可以坐在後排打盹，這遠比坐在教室裏一點一點地犯困要愜意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