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春末的星期天,一個平常得與往日無異的日子。與曾經度過的無數個星期天一樣,室友們或逛街,或出去訪朋走友,宿舍裏隻剩下我和室友老韓,在做著無奈、無聊而別無選擇的堅守。老韓是睡在我對鋪的大哥,早飯後,連餐具都沒洗就再次鑽入被窩,一動不動地睡到了中午、下午,將如雷一般的鼾聲響徹在宿舍的大小角落。其實,要不是今天有事的話,我定要跟他比試一下睡功,絕出個高低上下。
上周三,省交校的好友吳國亮在信中與我相約,這周日一起去趟省電校,邀上在那兒範存蘭、李美玲,就近去並祠一遊。這是一項兩人盤算已久才好不容易定下來的活動,但不知何故,從早晨一直等到中午,又等到下午,也始終不見他來登門。我猜,他今天準是不來了,即便來了,也去不成了。並祠離市區很遠,下午出去,當日根本無法返回,隻能另定日子。唉,說好要來,怎麼不來呢?他可是個守信用的人啊。難道是讓什麼突如其來的事情給纏住了,或是嫌天氣太熱臨時改變了主意?要是有個電話就好了,可這種奢侈品,宿舍還沒有普及呢,同學之間的聯絡除了麵談、寫信,就再沒別的轍了,多不方便啊。
春末的省城,天氣熱得來不及過渡,就跨入了盛夏的門坎。到下午三點多的時候,我終於可以斷定:他肯定不來了。雖然如此,我還是寸步都不敢離開,生怕他來了找不著。炎熱的天氣使我頭昏腦脹、懨懨欲睡,我身不由己地靠在了床頭的行李上,閉上了眼睛。很快,眼皮就打架打得難解難分,將我拖入了一種似睡非睡的境地。
在我的青春記憶中,此前的中專生活雖有意義,雖不乏趣味,雖有棱有角,但相對而言還是缺了點什麼。這段人生歲月中本應最有生氣、最有光華的光陰,就像一條平靜安詳的小河,不聲不響地流著淌著,沒有風雲激蕩,沒有狂淘巨浪。
在這短暫的小憩中,我做了一個非常奇特而恐怖的夢:空蕩蕩的宿舍裏,我孤身一人躺在床上,忽見一道白光從敞開的窗戶中射了進來。這白光,明亮、耀眼、眩目,如電弧一般。我驚恐萬分,嚇得從床上一躍而起,連鞋子都來不及穿,就赤著雙腳奪路而逃。白光緊隨其後,向我追來。逃出宿舍後,我向著樓梯方向沒命地跑去,但身後的白光依然不依不饒地追著。我本想順著樓梯往下跑,逃出樓去,但卻慌不擇路,沿著樓梯向上飛奔。白光步步緊逼,一路跟來。當我氣喘籲籲地衝上五樓時,已驚得魂飛魄散、腿腳癱軟了。五樓是最高層,與四樓一樣,整層全住著女生。五樓的樓道裏,空無一人,所有宿舍都房門緊閉。無處藏身的我,隻好在樓道裏拚命跑了起來,而身後的白光依然頑強而固執地窮追不舍,直至將我逼到牆角。無處可逃的我,驚得心都躍出胸膛了,忍不住張開嘴巴,大聲呼救。但不知怎的,任憑我使勁渾身力氣,也喊不出一聲來,就像讓人掐住了脖子。眨眼之間,白光已逼到近前,在我身上纏繞起來——從腳到頭,一圈一圈地向上纏著,越纏越緊,越纏越靠上,馬上就要纏到脖子了。我更加恐懼,急得用盡平生力氣,大叫一聲,從夢中驚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