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風雪迷蹤(下)(2 / 2)

僅僅二十來天,我所帶的六張“偉人照”就隻剩下不到30元。捏著兜裏這幾張薄薄的大團結,我手心的汗如泉水一樣不停地奔湧。這可怎辦呀,後麵還有長趟趟的三個多月啊。跟家裏再要是不可能的,來時拿了那麼多,都綽綽有餘了,卻不到一月就花個精光,怎好意思要啊。再說自己那個家庭,自己又不是不了解,哪裏還有錢再給我?為湊那600元,已費盡了周折,這個情況我最知道。錢袋告緊的時候,一連幾天,我嚇得校門也不敢出,街也不敢上,同學也不敢去串,也生怕同學來找我,成天提心吊膽地躲在宿舍或教室裏,兩耳不聞窗外事,一邊想方設法省錢,一邊盤算著應對之策,想著該如何打發餘下的這段漫長時光。跟同學借吧,借上總得及時歸還,還不了怎麼借?不行,這個辦法不行!

想來想去,我忽然想起了遠在YZ市的大姑,倒不是想跟她借錢,而是想起了我們那地方的一個鄉俗。在我們那裏,家裏出了考上學校的學生,關係最近的親戚一般都會給予或大或小的財力支助,但這種資助絕非必須的、必然的,那得非常親近且有足夠的經濟能力才行。我的所有親戚中,大姑是唯一生活在大城市的。在那個農村人連溫飽問題都解決不了年代,若有一個在大城市生活的近親,在小夥伴們之間絕對是相當有麵子的事情。那年月,農村人都是懷著高山仰止的情懷來看待城裏人的。在農村人的眼裏,城市的概念是:吃得飽穿得暖,生活富裕,不缺錢。正因為如此,從小到大,大姑一家人一直是我在外人麵前不止一次炫耀的資本和驕傲。

十來歲的時候,曾有過一次去大姑家作客的經曆,其間正值中國人的傳統節日——春節。連年前帶年後,總共去了十幾天,在大姑、表姐和表哥的帶領下,幾乎逛遍了YZ市的大街小巷,也掙了許多在孩子眼裏、在那個年代被視為天文數字的壓歲錢。更讓我難忘的是,大姑家一天三頓,都吃白麵饃饃,燴菜裏每天都有肉、豆腐和粉條,好像天天都過年。而在我家,一年到頭,連玉米窩頭都難得一飽,白麵饃饃、餃子之類的肉類食品,隻有在年三十和初一,以及正月十五和平時的大節如中秋節才有幸見得。

臨走時,大姑還引著我,去當時在全省都掛得上號的紅旗商場,為我買了一支玩具步槍。別小看這支小步槍,這可是當時最令男孩們眼熱的玩具呀。回村之後,我端著槍往小夥伴們麵前一站,他們馬上就潮水一般湊來,將我圍個水泄不通。夥伴們對我那個歡迎啊、佩服啊、羨慕啊,而我那個神氣啊、自豪啊,除了身臨其境去感受之外,是根本無法用語言來形容的。

所以,在手頭實在沒錢花的時候,就想起了大姑。想起了她老人家,也就看到了依稀閃現的希望。我想,我應該把自己考上學校的喜訊寫信告訴她。其它事情,就無需多說了,該怎麼做,大姑自然心裏有數。誰知,信寄出幾天後,還沒接到大姑的回信,卻遇上了一件差點結果了我這小命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