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洛笑道:“眼下不交,等會吃了苦頭一樣要交,我才不想再挨兩巴掌呢。”說著一齜牙,扮了個鬼臉,容鬱知道他是篤定有人來救所以心情大好,聯係他先前種種表現,不由道:“你怎嗎就肯定會有人來救你?”
這時候柳洛正背對著她,用鐵牌反射著月光在牆上照來照去,奇怪的是他並沒有看到“子時三刻,塔十三層”這幾個字,連先前所見的二十五個字也全都不見了,心中不免懊喪。
陡然又聞容鬱此問,身子一震,雖然極不情願,但到底還是答了她:“自我有記憶開始身邊就一直有一些影子,我不知道他們是誰,但是一直都存在,有些人時時刻刻想殺我,也有些人時時刻刻等著救我的命,但是我年紀既長,武功有了根底,如果我想,自然能夠將他們甩下……其實我也沒有把握他一定會出現,隻是出現是機會比不出現大。”
他不肯詳說,容鬱也就不問了,隻在心裏揣測:這些人,是誰派到他身邊的呢?皇後死的那一晚他問過皇帝這個問題,究竟是誰想殺他,他問得突兀,皇帝答得卻妙,他說:“不是我。”殺他的人如果不是皇帝派去的,那麼派去救他的人呢,是不是皇帝,還是平留王,或者皇後?如果一直有人救他,那麼揚州中毒,為什麼那人沒有出現,是因為不夠緊急還是篤定朱櫻會出現?
柳洛玩了半天鐵牌照壁,一無所獲,又將鐵牌收回手中細細察看,這還是他第一次這麼近見到這東西。他小的時候遭遇的刺殺極多,但那時候有父親在身邊,並沒有什麼特別危險的情況出現,最險的一次是一支鐵牌替他擋了暗箭,父親撿起鐵牌,遠遠擲出去,斥道:“滾!”
他隻來得及看到鐵牌上有個七字,他問父親是什麼人,父親輕描淡寫地說了五個字:“無雙十二劍”。不肯多加解釋。他後來翻了無數的書,也旁敲側擊問過一些所謂的江湖人,他們都說,許多年以前江湖上有無雙城,無雙城裏有無雙十二騎,無雙十二劍卻是聞所未聞——卻不知兩者之間有沒有關係。但是這樣的組織往往對信物看得極重,有令牌在手,也不怕他們不回來找他。
這鐵牌似是用寒鐵製成,握在手裏生冷,上麵有彎彎曲曲一些線條,如蝌蚪狀,看久了以為都是遊動的,也不知道是文字還是圖形,他看得眼睛有點痛,就閉一閉眼,也許是看得久了,閉了眼睛那些圖形仍然在眼前遊動,在黑夜裏閃著金光,旋轉,遊動。他覺得頭暈目眩,便收好鐵牌,躺下去睡覺,隻覺得有蛇在筋脈中行走,時而冰冷,時而炙熱,讓他輾轉難眠。
容鬱被他擾得睡不著,便要去搖醒他,才近身,就見他麵上青筋暴起,麵色赤紅,呼吸粗重,額上滾滾流下汗來,容鬱被嚇住,想道:這又是怎嗎回事?
她與他共難幾回,又同囚一室,不知不覺中就生出相依為命的心理,見他這般情形自然大感著急,伸手就要去推他醒來。誰知手方碰到他的衣角就被彈出幾步以外,撞在矮凳上,矮凳倒掉,繼而撞到梳妝台上,發出砰的一聲響,柳洛聽見響聲醒過來,揉揉眼,看見容鬱跌坐在地上,奇道:“你在做什麼?”
容鬱卻兩眼發直地看住倒下去的矮凳,過了好一會兒才回答他說:“你看看這……是什麼?”
柳洛定睛看去,月光斜照,那凳板的背麵竟是陰刻了一些文字,若非光線剛好從這個角度照過去,是決計看不到的。他起身幾步跨過去,不由咦了一聲道:“我怎嗎忽然有了力氣?”
容鬱也道:“方才你一直睡不安穩,我想把你叫醒,結果你一揮手,我竟然跌出這麼遠——別說是中了毒,便是沒中毒之前也沒有這等身手啊。”
柳洛默察了一下內息,發覺運行無礙,流轉自如,與先前被製情況相差何以裏計,心中想道:必然是那塊鐵牌搞的鬼了,還真是錯有錯著,卻不知對她是否有同樣的效力?
他把鐵牌給容鬱看,容鬱接到手中,頓時一哆嗦,鐵牌落下去,柳洛伸手抄起,容鬱道:“怎嗎這麼冷!”柳洛說:“你且別管,先看上麵的圖。”
容鬱看了半日,道:“線條很雜亂,看不出是什麼東西。”
柳洛說:“你看這些線條,像不像蝌蚪在遊動?”容鬱又仔細看看,肯定地說:“沒有。”
柳洛心道:是了,她一點武功根基都沒有,對筋脈走向,氣息運行全無所知,一時半刻如何領會得來,不如我趁天黑先出去問朱姨要了解藥再來救她?他把意思和容鬱說了,容鬱雖然有陡失依靠的感覺,卻也知道這是最好的辦法,柳洛交代她幾句,又叮囑道:“我天亮前必然回來,若天亮前有人前來巡查,你務必小心應付。”
容鬱點頭應了,又問道:“若是天亮了你還沒有回來怎嗎辦?”
柳洛斬釘截鐵道:“絕無可能。”他推開窗要跳下去,想一想又將鐵牌取下,道:“這鐵牌來曆不凡,如果萬一我出了事,你手裏拿著它,自然會有人來救你。”
容鬱用布纏了手接過鐵牌,仍然覺得寒氣森森。
柳洛出去以後房間裏忽然就空下來,這時候不過子時三刻,離天亮還有兩三個時辰,容鬱想起方才看到的文字,走過去再看,可是月光已經移過去了,光線的角度不對,文字就看不見了,伸手摸去,矮凳的背麵和正麵一樣光滑。容鬱很是失望,她試圖提起手上珠鏈照明,但光芒太弱,根本就不能形成影像,容鬱想道:等一會兒脫了困,將這裏的矮凳梳妝台通通搬回去仔細研究,或者能有所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