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櫻點點頭,說道:“容妃怎嗎去了這麼久?”
這時候容鬱取了藥回來,尚差幾步就要入府衙門,忽然聽見耳邊有人喚道:“容娘娘!”聲如蚊呐,卻教她嚇了一大跳,聞聲望去,見一灰色長裳的男子正飄飄然遠去,她微微一愣,到底跟了上去。
到僻靜處,那人站住回頭,容鬱脫口叫道:“秦大人!”
正是秦相,一身灰色長布衫,黑布鞋,乍看像一名私塾先生,誰又能想到竟是二十年前就名滿天下的少相秦禰呢。秦禰見她跟上來,立地就行了一禮道:“果真是娘娘!”
容鬱這一日一夜經曆頗多,心思雜亂,自然沒有發現她在溪邊洗臉之時已將易容物洗去,所以心中驚異,不知道秦禰何來這等神通,竟能看破她的易容。當下還了一禮道:“秦大人幾時發現我的?”
秦禰道:“娘娘失蹤之後宮裏發生了一些事,皇上怕人心動亂,對外宣稱說派你去道觀中休養調胎,實則派出十幾路人馬查探,並讓我一路留心,卻不料娘娘竟在平郡王的近侍中。”
容鬱知道此處萬萬大意不得,便解釋道:“那晚我本是在慈寧宮就寢,不料一夜醒來,竟然到了平郡王府上,平郡王對我雖然禮待有加,卻遲遲不肯放我回宮,後來又在我身上下了毒,即便我想回宮去,也怕……”她言至尾聲,目中隱有淚光。
秦禰略一思忖,道:“娘娘莫要傷心,慈寧宮事娘娘怕是被迷香悶了,下毒諸事容下臣先遣人回京上報與皇上再做打算,有下臣在,平郡王必也不敢輕舉妄動。”
容鬱深福一禮,說道:“我的性命,我腹中孩兒性命,就全靠秦大人了……”秦禰阻止她,說道:“娘娘萬萬不可,這是為人臣的本分,有秦某在一日,就護娘娘周全一日,娘娘莫要擔心。”
容鬱拜不下去,隻好收住,道:“我先回去了,不可教平郡王等急了。”
秦禰道:“娘娘所言極是。”便行禮道:“送娘娘。”
容鬱一笑,緩緩往府衙走去。她並不畏懼柳洛的毒,她甚至有把握柳洛根本沒有在她身上下毒,可是她不想回宮——這是唯一的機會,她可以親赴幽州查探二十年前的真相,如果她回宮,回宮——等待她的又是什麼,她不會不清楚,所以她別無選擇,既然左右不過是一個死字,遲總比早好。
而另一個原因則是:她不信任秦禰。
她不相信二十年前那個不肯給蘇心月贖身的男子,因為他不敢擔當;
她不相信二十年後蘇心月自始至終沒有提過的那個男子,因為連最愛他的人都不信他,她又怎嗎能信他?
而最重要的是,她不知道他在二十年前扮演了怎樣一個角色,在二十年後又打算傾向於哪一方,她身在陰謀叢生之地,對人性的信任,已經降到最低最低,她有時候甚至覺得,連自己都不可相信。
容鬱回了府衙,按朱櫻說的法子煎藥,督柳洛服了。
當晚秦禰進來和柳洛討論啟程的事宜,秦禰的意思是多留幾日,待平郡王痊愈再說,柳洛卻斷然否決,說君命在身,豈容拖延,當立刻上路才是。
秦禰逆不過他,隻好應了。
一行人再次上路,隻是先前精神抖擻的平郡王臉色三三兩兩的不對勁,連容鬱也擔著心事,到第二日頭上才發現朱櫻沒有跟上來,到第三日又發現她好好的出現在自己身邊,如果不是篤定昨日她確實不在,容鬱還以為自己眼花了。
就當是眼花了吧,她對自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