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洛搖頭,容鬱又道:“這裏這麼荒涼,不知道要到哪兒才能找到郎中,我是扶你回揚州府衙,還是帶人來接你回去?”其實不問也知道,柳洛必是不肯她帶人前來。
柳洛道:“天明再說。”他精神比先前已經有所好轉,想起先前事,盯住容鬱問道:“你如何知道神像有機關?”
容鬱搖頭道:“王爺太高估我了,我對此地一無所知,方才……方才隻是心口大悶,不能自主,王爺要問為什麼,我卻答不上來。”
柳洛聞言心中一震,想道:莫非是母親英靈不遠,前來救自己一命?但是父親留書中所言,確是指此地神像,眼中有物,當以璿璣圖中暗示取之——難道自己理解有誤?
他心頭甚亂,身上又有餘毒未清,想來想去,竟再一次睡過去。睡到半夜,月光稀薄,他在恍惚中看到一人款款行來,先前以為是容鬱,到後來仔細看去,那神情氣度卻大不一樣,他心中隱約猜到,卻不敢近身去。那女子走到他麵前,彎腰撫他的麵孔,道:“癡兒、癡兒!”
柳洛拉住她衣襟道:“娘……娘,是你嗎?”
女子歎一聲,像是無限哀傷,說道:“你中毒太深,若不及時解去,怕是活不到明天早上啊。”說完轉身就走,步行如風,竟是不肯再回頭看一眼。柳洛心中驚恐,追上去喊道:“娘……娘!”方喊了兩聲,一旁有人推他,睜眼一看,原來隻是一夢。容鬱道:“王爺,你怎嗎了?”見他麵色赤紅,呼吸急促,伸手一探,額上滾燙如火,不由急起來,道:“這可怎生是好?”
柳洛燒得厲害,方一醒又昏迷過去。
這時候四下無人,天仍是沉沉地黑著,容鬱滿心驚惶,不知道天什麼時候才亮,不知道天亮以後身邊這個少年是不是還有呼吸,她再次出去打了水回來,浸濕帕子敷在他額頭,熱了又換,換了又熱,忽然一眼看見他傷口處又慢慢滲出血來,容鬱心道:這血要是不止住,無論如何他是活不到明天了,這……這可如何是好?
她雖然有過看護病人的經驗,但是彼時她年紀尚小,大事都有父親母親擔著,她不過在一旁燒水遞東西,更別說遇上這樣的奇毒了。她煩躁地站起來,在廟裏走上幾步,忽然門外闖進一人來,容鬱被嚇了一跳,定睛看去,竟是朱櫻,她原想問她如何找到這裏來,結果一張口,嗓子是啞的,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隻顫抖著指向躺在地上的柳洛。
朱櫻一看便知柳洛情況不妙,當下也不多話,取出一丸先塞入柳洛口中,又握住他的手仔細聽去,大約過了一盞茶的工夫,柳洛的傷口已經不再流血,她才放下,說道:“怎嗎這樣不小心。”並不是問句,所以也沒等容鬱的回答,她起身走幾步,到神像之前,雙腿一屈就拜下去,磕了幾個頭,默坐了一會兒,然後道:“天明回府衙再說吧。”
容鬱聽她聲氣,竟是並沒有將餘毒清除幹淨,不由想道:琳琅怕外人覬覦,所以才設了機關和毒,誰料到最終中毒的卻是她的親生骨肉?當真這世事,全無可料。
天終於亮了,雖然遲了一點。
柳洛自服下朱櫻的藥丸以後呼吸平穩很多,雖然麵色仍不時泛紅,但總算挨到天亮。朱櫻經驗老到,也不知道從什麼地方找了擔架來,招呼容鬱與她同抬,容鬱不敢拒絕,好在柳洛並不算重,竟被兩個女人抬著回了府衙。
揚州知府見柳洛這般模樣,立刻就慌了手腳——要知道平郡王究竟是王爺身份,若是死在揚州,莫說是烏紗帽,恐怕性命都難保——張口就要請李大夫,揚州城裏人都知道,李大夫妙手回春,活人無數。
秦禰也道:“既然有好的大夫,那就快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