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3章 璿璣畫像(1)(3 / 3)

容鬱一下子覺得心口極堵,像是在地下埋了很多年,空氣耗盡,呼吸不過來,恨不得仰天長嘯一聲,將胸口淤滯之氣發泄出來——她於是當真仰首長嘯一聲,那嘯聲如此淒厲,柳洛一驚之下手一軟,力道就小了,準頭卻還不錯,堪堪刺入眼中,落劍處殷紅一片,柳洛方覺不對,猝變突起,上百隻袖箭帶著風聲而來,柳洛此時人在半空,無從借力,縱是他輕功甚高,竟也吃不住,中了幾箭。

柳洛無力再支撐,載落到地,他反應極快,一落地即刻抱住還在發怔的容鬱一骨碌滾開去,血染得滿衣都是。

再看時,他落地之處已經被紮成馬蜂窩。

柳洛低頭一看,傷口流出的血都是濃黑色,他將袖箭拔出,傷處並無痛感,不由臉色一變,道:“刀!”

容鬱忙從袖中取寒冰刃遞過去,柳洛一咬牙,竟將中箭處生生挖下一塊肉來,鮮血淋淋,容鬱臉色雖白,竟也沒有暈過去,隻道:“王爺……還好嗎?”

柳洛低了頭半跪在地上,冷汗涔涔而下,他心中驚恨非常,卻隻咬牙撐住,說不出話來。

容鬱扶了他挨牆坐下,想道:他傷這麼重,這一時半會又到哪裏去找郎中來?不如先去找水過來給他清洗傷口,不管怎嗎說,方才也算是他救她一命。想到這裏便站起來,柳洛一把拉住她,雖然說不出話來,可是眼中神色分明在叫她不要走。容鬱彎身對他說:“你先歇著,我去找水。”

柳洛聞言鬆了手,嘴唇一動,容鬱聽不分明,便把耳湊過去,聽見他說的是:“我方才在你手上下了毒,你要是不回來……”那聲音越來越小,幾不可聞。

容鬱心中暗驚,想道:這少年性情怎的如此多疑,不過他若是學了他母親三成下毒的本領,方才那個瞬間便是給她下了十七八種毒也不足為奇,隻是這種情況下,他竟還是不相信她嗎——他若是死了,莫說他那些手下,便是忻禹,也第一個不肯放過她!

當下隻歎一口氣,抬頭看一看琳琅塑像,那塑像眼中仍汩汩地在流血,像是永遠都流不完一樣。

容鬱走出廟去,月亮掛在天上,拉出長長的影子來,一個人也沒有,容鬱並非膽小之人,但是也看到兩邊鬼影幢幢,仿佛潛伏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妖精野獸,而腳步聲一時輕一時重,又像是有人跟在後麵。

她心中恐懼,不由加快了腳步,好在前行不遠便看到一條溪流,水清且淺,容鬱洗了把臉,在溪流邊拾到半爿瓦罐子,便用瓦罐打了水回走,一路想道:好歹也是金枝玉葉的兩個人,竟然淪落到這個地步。

倒是想到,容家被人追殺之時曾遇過比這個更困難百倍的情況,因此隻覺得好笑,並不如何難過。

她走回廟的時候,柳洛已經睡著了,眼睛闔起來,那睫毛便在臉上留下疏落的影,極俊秀的麵容,仿佛熟睡中的孩子——也隻有熟睡中他才像個孩子吧。容鬱暗暗歎一聲:這一路來他提防,算計,步步為營,比她更累上百十倍,就在要成功的時候又遇上這等事,到此刻想也知道是心力交瘁了。

柳洛的箭傷在肩處,因被他生生剜下一塊,露出慘白的骨,看來十分可怕。容鬱伸手替他清理傷口,方一動柳洛就醒了過來,手中還緊緊握住寒冰刃,他抬眼看見是容鬱,鬆一口氣,順從地讓她清理傷口,因傷處極重,他麵上肌肉都扭曲了,但是並沒有呻吟出聲。

容鬱便道:“要是難過,就叫出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