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1章 死因(1)(2 / 3)

她從未這麼想過,她甚至很少去想自己對皇帝的感情,因為皇帝是那樣高高在上的一個人,後宮佳麗三千,比她美的,比她有才學的,比她溫柔善解人意的,比她出身高貴的,不知凡幾,她知道自己贏得他的寵愛,不過因了這張臉。可是那幾百個日夜的溫存,她竟在不知不覺中深陷——明明知道不應該的,如果愛上這樣一個人,到頭來傷心失望的一定是自己,他連自己深愛的女人都可以辜負,他眼中最重要的無非是江山社稷——可是一個人的感情,由得了自己嗎?她從來沒有放縱過自己,小心翼翼,步步為營,可是……可是她就要離開了,感情竟如黃河決堤,一發不可收拾。她隻希望有奇跡出現,哪怕不能言語,不能靠近,隻這樣遠遠看著他,也是好的啊。

容鬱貪婪地注視台上那人,可是隔那麼遠,忻禹毫無察覺,他交代了秦相幾句,又和他說:“馬到成功!”然後回頭吩咐:“鳴炮。”

禮炮聲中長長的出使隊伍緩緩出了京城。

容鬱原本寄希望於城門的例行檢查,但是守城士兵又怎嗎敢查皇帝親自送行的出使隊?當京城越來越遠,遠到隻剩下一個影子,再也看不見的時候,容鬱眼中終於滑下淚來。

這一走,是當真不能再相見了吧。她悲哀地想。

從京城到幽州走了整整一個月。

容鬱起先被安排在護衛隊中,出了京城之後第三天與朱櫻一起被調入柳洛的近衛隊。

柳洛身邊有近侍十八人,皆身手利落之輩,也許是柳洛事先有交代,都離兩人甚遠,除非是傳令,否則輕易不與她們說話。近侍有輪班守夜製,但是容鬱與朱櫻不參與,縱是如此,每日行路過久,仍然讓容鬱大感疲憊,幸而她幼時隨父母吃過很多苦,身子強健,雖然辛苦,卻還能支撐下去。

出了京城,景物漸變,行至徐州竟然下起雨來,陰雨連綿,濕熱的天氣教人極不舒服,但是一路竟開了碗大的花,色澤鮮紅,香氣濃烈,見所未見,後至越州,又看見一種身量小巧的鳥兒,尾羽極麗,叫聲竟空曠如洪鍾大呂,若非親耳聽到,簡直不能相信是這樣秀氣的一種鳥發出。

容鬱進宮之前也算是到過幾處地方,竟從未見如此奇景,她一路貪看新鮮,竟也解去不少憂愁。有時候想起璿璣公主也曾走過這一路,就想:不知道她當初想過些什麼呢?那樣尊貴的身份,被流放到這麼遠的地方,這一路行來,不知道有沒有自傷身世?

大概是不會吧,容鬱想起那個女子刻印上的劍舞,雖有女子柔媚之態,但同時剛強到讓人側目。黑袍人也曾說過她與琳琅交鋒,琳琅亦不敢對她出手。

她想到黑袍人,秀眉不著意一挑,她不在宮中,他那麼多的思念與追悔,又同誰說去?

容鬱一路胡想,隊伍已經行至江南,夜色晚了,就歇在揚州。

揚州在江南一帶大有名氣,論富庶,當時有語“腰纏十萬貫,騎鶴下揚州”,尋常街麵上就有羅綺珠磯無數,豪奢非常,到夜間掛起華燈,處處流光溢彩,連京城都大有不如;論景致,揚州有“天下三分明月夜,二分無賴在揚州”的美稱,又有廿四明月,玉人吹簫,與蘇杭算是鼎足三立,互不相讓。

容鬱隱約聽侍從說起,此處行商之風最盛,多大戶,多豪門,以商為貴,不以詩書為念,不由詫異,要知道大宇王朝以詩書取士,士工農商,商為最下品,不想竟有以商為貴的地方,卻也大大引起她的興趣。

柳洛是代天子使,自然架子十足,到別處州府無不是府兵清道,一路景然肅然,各州府的長官也巴結到了十分,不想進這揚州,府衙隻開出小小一條道來,街邊看熱鬧的寥寥無幾,都各行各事,仿佛司空見慣,他麵上沒有發作,心中卻甚是不服。到了官邸休息一夜,第二日要啟程,柳洛忽道:“都說江南繁華,別處多有不及,何不多留一日,也讓小王開開眼界?”

從官位上說,柳洛是正使,秦禰是副使,從身份上來說,柳洛身為平郡王,秦禰遠有不及。秦禰精通世故,自然不肯駁他,隻道:“連日累到王爺了,休息幾日也是應該。”

柳洛在朝廷中是個讓各方勢力都頭痛的人物,揚州知府是恨不得立時將這小煞星遠遠打發,但是他既然發了話,也隻好應承道:“難得王爺有此雅意,下官自然當盡力而為。”他要找精通本地之人陪同前去,卻被柳洛拒絕,柳洛道:“何必這樣大張旗鼓,我隨便帶個下人走一趟便是。”當下點了一個近侍,正是容鬱。

兩人換過裝束,柳洛作一般富家公子打扮,容鬱扮作書童,施施然出門去,兩人出了門,並不朝瘦西湖那些景點去,反是在街麵閑逛。

這一日天氣尚好,也有日光,但是並不如何毒辣,倒有暖風一陣一陣,教人心曠神怡,山立得很遠,隻能隱隱看到天底下一線黛色,街麵十分幹淨整潔,青石板鋪就的道路緩步行來,仿佛有千年古韻幽幽。

有鴿子輕盈地飛過去,清遠的鴿哨在風裏盤旋。

柳洛漫不經心地道:“江南景致果然勝過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