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0章 琳琅閨房(2)(2 / 2)

容鬱見他眉間忿色,又提到自己,用那樣怨恨的口氣,一時驚惶得站立不穩,手一動,扶住銅柱,隻聽又是叮的一聲響,柳洛臉色一變,喝道:“你是什麼人!”

容鬱知道事情敗露——鬼魂怎嗎會有實體?便是碰到銅柱也應是如無物般穿過去才對——急切之中她眼睛一翻,身子往後一仰,麵色白紙,做昏迷狀。聽見耳畔柳洛疑道:“莫非娘要借了她的身才能出來與我相見?唉,是我唐突了,這下可如何是好,把娘給驚走了。”

他後悔不迭,忽又想起一事,匆匆到前堂去將返魂香給熄了,思忖著下次還可以用。

他原本是多疑之人,但是母親的死始終是他心頭至痛,數十年如一日地思念和揣摩,朝思暮想,一旦相見,竟是半點疑心都沒起。

返魂香是得一江湖術士贈與,自然付了千金的代價。他原本也不相信,但是這名術士在京城名氣極大,城中達官貴人多有光顧,口碑極好,便也半信半疑。不料返魂香一燃,母親竟真個兒現身見他,雖然是借了他人的肉身,但總算也是見過了。

他看著地上的女子甚為猶疑,殺她事小,但若是殺了她母親就不能再來見他,那豈不是得不償失?

他心中矛盾,忍不住屈身仔細打量這女子,穿著甚為華貴,手腕上珠鏈尤甚。他心裏一動,將那珠鏈解下來看,珠鏈活扣處似有細紋,對光一照,竟是“忻禹”二字!

一瞬間便如野火燒過,滿地都是灰。

他知道她是誰了,除去那名酷似母親的寵妃容鬱,又有誰,還能佩帶如此珍寶?可是她又怎嗎到的這裏?果真是鬼使神差嗎?

他長歎一聲,對自己說:一切等她醒來再說。

容鬱醒來是在第二日的黃昏。

她原是裝昏,可是因為累極,竟然沉沉睡去,等到睜眼的時候,一看窗外,雲霞似火,竟然已經到了傍晚時分——卻不知道宮裏有沒有找她,人是在慈寧宮失蹤的,太後應當會代為隱瞞吧。

他們母子本就有心結,她這一失蹤,無異於雪上加霜。

她一麵掛心宮中事,一麵呆呆坐起,問:“這是什麼地方?”一旁侍女見她醒過來,趕緊告知柳洛,不過片刻工夫柳洛就趕到了,容鬱仍在癡癡地問:“這是在哪?我這是在哪?”見了柳洛,先是一呆,然後顧不得男女大防,一把拉住他的衣襟道:“這是什麼地方?”

柳洛見她舉動中尚有些癡氣,眼中迷惑之色甚濃,心裏就已經信了個七八成,溫言道:“娘娘莫怕,這是小王府邸。”

容鬱奇道:“我昨晚歇在慈寧宮,又怎嗎會在平郡王府上?”

柳洛道:“容小王細細稟來。”容鬱心中好笑,麵上卻作了一幅洗耳恭聽的神色。柳洛揮退下人,道:“娘娘不記得昨晚的事了嗎?”

容鬱自然搖頭道:“昨晚我和含煙聊了幾句話就睡了,那時候時辰尚早——眼下是什麼時辰了?”

柳洛並不回答她的問話,隻心事重重地看了她一眼,負手來回走幾步,道:“如此……娘娘暫時不要回宮了。”

容鬱臉色一變,道:“這是什麼道理?我在慈寧宮失蹤,宮裏還不鬧翻天去!”

柳洛冷冷一笑道:“不要問那麼多,娘娘是知道我的手段的,我說不能回宮,就是不能。”容鬱揣測他的心思,估計他當真以為隻有借自己的身琳琅才能回魂與他相見,因此不惜一切代價要將自己留在身邊——可是宮裏怎嗎交代?她麵有怒色,道:“除非你有辦法讓皇上相信我已經不在人間,否則就是挖地三尺,他也一定會找到我。”

她說這話並非空穴來風,她腹中孩子便是最重的砝碼——她相信忻禹放得下她,但是她不相信忻禹會這樣輕易放棄自己的一個孩子。

柳洛道:“他最近不會有心思出來找你的,這點請娘娘放心!”

容鬱此時已經對昨晚的舉措懊悔不迭,忽聞此語,不由想道:莫非……他們已經動手?忻禹他……他還活著嗎?此念一起,登時心亂如麻。她為保命曾與柳洛合作,可是自從知道腹中骨肉以後已經滅了這個念頭,如今——他們已經動手了嗎?

她想到忻禹,越想越亂,隻得丟到一邊,問柳洛道:“那麼平郡王打算如何處置我?”

柳洛搖頭道:“娘娘言重,怎敢說處置二字?柳洛不過是想帶娘娘同行。”

“你是說,你要帶我出使荊國?”容鬱臉一沉,柳洛卻是滿不在乎地道:“誰說我要去荊國,我隻打算到邊境走一趟——不是如娘娘所願嗎?”最後幾個字他特意放緩了速度,便如同從齒縫中擠出來一般,讓容鬱冷冷打了個寒戰,她默默地想:原來他竟然這麼恨我嗎?

不知道為什麼,她竟不希望他恨她——也許是因為琳琅的緣故,她到底,是她唐門最後一任族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