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8章 慈寧宮(2)(2 / 3)

容鬱聞言便向風信子看去,想道:怎嗎紅色的血灌出來的花竟然是這樣明麗的一種藍色?不由眉間微蹙,又想:螻蟻尚且偷生,世上又怎嗎會有這麼蠢笨的鳥兒呢?名字倒是好聽!

太後見她神色,笑道:“你以為是風信子嗎?不是的,那種花兒叫玫瑰。”

容鬱訕笑道:“容兒無知。”

太後道:“無知有什麼打緊,知道太多了倒是不好。”

容鬱一驚,揣測不到太後的意思,不知道她是否以這樣的話旁敲側擊提點自己,因此隻擠一個疏淡的笑容。好在太後立刻又有下文,說:“風信子在那個國家是很常見的花,春天裏風一起,漫山遍野都是,因為開花的時候總是一年裏的那幾天,從未誤過時辰,所以叫了風信這個名字,人們用它表示信守承諾的意思……”

容鬱細察那花,五瓣,顏色由邊及裏漸淺,花蕊是純白色了,因生得密,一眼望去,隻見深深淺淺的藍,看多了讓人眼暈耳眩。卻聽太後不急不徐地道:“……這花,是平懿王進獻先皇的。”

容鬱聽得“平懿王”三字,精神一振,道:“這麼遠得來的花,平懿王倒是花了不少心思。”

太後偏頭看她,笑道:“你也聽說過平懿王嗎?”

容鬱想起昨晚上忻禹的交代“若是母後相召,提及柳家事,你可一律推說不知”,當即背心一涼,天下竟有這樣的母子嗎?相防相忌一致於此!口中自然道:“容兒聽說平懿王是本朝第一個異姓王,曾有大功於本朝,想來一定是個大英雄。”

太後聽她如此說,反倒一怔,道:“有大功於本朝是不錯,大英雄嗎……”她出了半天神,終是歎道:“這樣說原也不錯。”

容鬱聽她口氣不對,默察太後神色,想道:難道太後竟然跟他有關係?怪不得宮裏對柳氏忌諱莫深……她將風信子種於慈寧宮中怕是懷念的意思吧……錢塘有歌謠說:早知潮有信,嫁與弄潮兒……她大概也是怨恨柳氏無信吧。

她怔怔地想得出神,太後伸手去摘了一朵風信子,緩緩地道:“平懿王進獻此花,卻是沒安什麼好心……”

聽到這裏,容鬱的臉色已經變了,她誠然想知道平懿王的事,可是絕不是自太後口中知道——知道這等宮廷秘聞,便像是種在身上的毒,隨時都可能發作,要了她的性命。

想到毒字上,容鬱記起太後在幾個與前曾在她身上下了毒,也不知道是什麼樣的奇毒,竟是連唐門的舞馬銜杯壺都不能辨出——也許她正是因為她命不長久,所以太後肆無忌憚,不怕她知道……容鬱的唇色微微蒼白,她怕被太後看到,低頭掩飾。幸而太後正專注於手中風信子,無暇注意她的臉色。

“先皇原有一個同胞弟,封作齊王,若能活到今日,皇帝也要稱他一句皇叔,”太後道:“齊王封地富庶,而朝廷年年與荊國作戰,不免國庫空虛,齊王便覷準了這個空子,舉兵入朝,說是要清君側——當然大家都知道,君側沒什麼可清的,他實際上想的,無非是乾安殿裏的那張位置。當時兵臨城下,封了消息,舉朝無策,最後是平懿王出城請救兵,一舉解圍。容兒,你說平懿王這場功勞如何?”

容鬱先前以為是宮闈豔史,心中大不以為然,及聽到此處已經知道全然不是這麼一回事,當下答道:“功高不過救駕。”

“好一個功高不過救駕!”太後將風信子揉碎了,丟進花叢中,冷笑三聲,繼而道:“慶功宴上大將軍韓起便引酒相賀,道:‘懿王之功至高,無可賞,不若百年之後傳位於柳氏。’先帝乃擲杯,應諾。”

容鬱聽到聽到平懿王引兵相救之時已經覺得隱隱不對,到此刻方知緣由——功至高而難賞,平懿王本來就已經難逃劫數,何況還有大將軍韓起這一說——這一說就是給平懿望掘了老大一個墳墓,做皇帝的無不希望自己千秋萬世代代稱帝,便是迫於形勢不得不答應,事後也必然不肯踐諾。平懿王大概以為自己權傾天下,不怕皇帝不遵諾言,卻不知道權勢這個東西最是靠不住,翻手可為雲,覆手便是雨了。

別說他獻這風信子給皇帝,隻要不是刀槍逼在頸上,皇帝總是要想辦法賴掉的——皇帝絕對不會是君子,君子無論如何都是當不成皇帝的,即便僥幸當上了,也坐不穩龍椅——所以平留王終究沒能坐上帝位,坐在這個位置上的,是段氏忻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