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3章 蘇心月(1)(3 / 3)

哥哥自小淘氣,念書大多都不通不通,隨父親出門做客,默坐不語倒也是唇紅齒白翩翩少年郎,有人見他不喜說話,專挑了他來問高見,他隻微微一笑說:“仁者見仁,智者見智。”一言以蔽之,竟也無往不利,外人都說餘尚書的公子內秀,又說,萬言萬當,不如一默。隻先生和父親知道,這廝純然是個草包,在家裏雞飛狗跳的教人頭痛。

哥哥不喜念書,倒是喜歡來母親居住的偏院來玩,有時候自母親處取些奇奇怪怪的小冊子去,被父親逮到了,擰著耳朵就是一頓好打。父親隻毒打哥哥,並不責備母親,有時候歎氣,母親總是說:“這孩子學文不成,連武都不能學,何以立世。”父親隻是皺眉,起初還說上幾句,到後來見哥哥當真不成器,便也不再追究。

她始終不知道母親教哥哥習武是不是一個錯誤,總之後來哥哥惹了事,不得不遠赴邊疆,父親整整一年沒來看過母親,雖然平日裏來得也不算多,但是那一年連家裏最重要的祭祖和掃墓也都沒讓母親參加,年三十晚上母親一個人守在孤燈裏,影子很是淒涼。

哥哥去了很多年,後來又發生了太多的事,姐姐入宮,然後她也被送進宮來。姐姐進宮的時候大娘哭得厲害,而她被送進宮的時候母親隻拉她的手話些家常,說起她小時候喜歡的花衣裳,說她幼時最喜歡躲到假山後麵,讓人好找。說到半夜裏,她終於忍不住問母親:你能教哥練武,為什麼不教我?

母親撫她的發說:“女兒家太強勢不好……”又說:“若是年兒在,倒是可以庇護你一二,可惜……”

餘年是哥哥的名字,她隱約知道母親悉心教導哥哥的用意所在。她不讚成母親,她覺得哥哥對姐姐總比對自己好,因為他們不僅有同一個父親,還有同一個母親。不過那都沒什麼用了,哥哥一去杳無音訊,而她們姐妹又先後進了宮,宮門似海,即便哥哥能如父親一樣身居高位,對她們的處境也是無能為力。

想到這裏,知棋歎了口氣,之後她就進了宮,後來姐姐死了,再後來家裏傳來消息,母親也沒了。父親貶了官,發配到偏遠的地方,他老了,就像風中的燭火,不知道什麼時候會滅。

知棋在不知不覺中越想越遠,而門內的聲音也仿佛越來越縹緲,她隱約能聽到一些字,可是那些字連在一起,卻不知道是什麼意思。

忙了一天,還真是困乏了。

房間裏沒有設宮燈,光芒從頂上射下來,溫潤柔和,足夠的明亮,不用抬頭也知道必然是天花板上嵌了夜明珠,難得室內光芒均勻。容鬱坐於榻上,麵前一方矮的桌幾,幾上設香爐,爐中點了一炷香,香上一點煙灰,沒有火星,也沒有輕煙升起。素衣女心中奇怪,卻也不問,隻低眉斂容,垂手而立。

容鬱道:“坐。”

素衣女謝過恩,按禮節坐下,一絲驚疑不露,一句多話不問。

容鬱道:“今兒席上秦夫人那句‘如何’問的是你吧?”

素衣女的視線迅速飛過眼前的貴人,她恭謹地答道:“娘娘明鑒,奴婢粗略通些音律。”

容鬱笑道:“好一個粗通音律,蘇姑娘太自謙了。”

素衣女臉色蒼白,卻也並不驚慌,隻道:“原來娘娘都知道了,還請娘娘恕罪。”

容鬱道:“我隻是隨便猜猜罷了,盛傳蘇姑娘精通音律天下無雙,果然並無虛名。”話到此時,容鬱眼簾稍垂,見她纖手緊緊扯住袖口,指端發白,肅然道:“前塵往事,恕奴婢已經不記得了。”

容鬱心下明了,蘇心月不喜歡人家提起當初淪落風塵之事。當下微微一笑,執壺倒了滿滿一杯茶,推到蘇心月麵前去,蘇心月麵色稍驚,並不伸手來接,而是起身退幾步,跪道:“奴婢受不起。”言辭間仍然從容。

容鬱道:“蘇姑娘放心,茶中沒有毒。你起來吧。”她一邊說,一邊另倒了一杯茶,置於自己麵前,將茶壺置於一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