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兒說了許多外麵的事兒,這兩年外麵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唯一沒有變的就是他那個極品女友還喜歡著他,還在糾纏他。三兒走的時候說:“你先安心待著,不要著急出去,估計過不了多久,我又得來陪你了。”
三
麥言出獄的時候,他的孩子已經快三歲了,而他連這個小娃娃是男是女都不知道。他想若惜應該會讓孩子隨她的姓,會讓孩子徹底不知道世界上還有一個爸爸吧。
雖然嘴上說見不見這個小娃娃都無所謂,但是心裏知道自己有個孩子了,麥言還是很開心的,或者不能說是開心,應該是一種很玄妙的感覺。這感覺讓他覺得他不用再迷茫,不用再去尋找什麼了。如果若惜肯把孩子給他,那麼這個孩子就是他以後的精神支柱。可惜,隻能這樣想想,若惜連她在哪裏都不肯告訴麥言。
麥言去若惜的學校,那裏早已物是人非。寢室還在,住著的卻都是些陌生的姑娘。麥言的住處也早已租給了別人,他的那些東西隨著他的離開也早已下落不明。
隻有若惜曾經工作過的書店裏,還有一個麥言認識的員工。她告訴麥言,若惜已經不在南昌了,之前打過一個電話給她,好像是在北方的一個什麼地方。因為已經很久沒有聯係了,所以她也沒有存若惜的那個號碼,也不能確定到底是北方哪個城市。
麥言坐在街邊看著熙熙攘攘的人流,像三年前那樣。那時候不管是在等若惜,還是在等林靜,都是有所期待的,而現在他就隻能這麼悲傷地坐著。旁邊的音像店很懂事地放著劉若英的歌。
那天的雲是否都已料到
所以腳步才輕巧
以免打擾到
我們的時光
因為注定那麼少
風吹著白雲飄
你到哪裏去了
想你的時候
抬頭微笑
知道不知道
麥言起身到電話亭給林靜打電話,她的號碼也換了主人。他想她多半也不在南昌了。他不死心,繼續撥艾佳和文丹的電話,結果無一例外,不是空號,就是易主。
麥言想起那個還在等他稿子的出版商,他估計要恨死麥言了,那稿子一拖就是三年,而且三年後的今天,麥言還無法交稿。想了很久,麥言還是撥了他的電話,麥言需要錢生活下去。
那出版商沒有換電話號碼,聽到是麥言,他很意外,問麥言這幾年去哪兒了。麥言簡單地說了下近況,然後直奔主題,說稿子的事兒。麥言說他手上有個不錯的稿子,打算出版。
出版商說:“我已經不做出版行業了……”麥言聽著,思緒卻不知道飄到了哪裏,連對方什麼時候掛的電話都不知道。麥言悲傷到了極致,怎麼所有的一切都變了呢?
麥言用手上僅有的三百元錢,買了張去北京的火車票。這麼多年過去,他終於又開始北漂了。依舊是火車,依舊是夜晚,變了的隻有心情。多年以前,在姐姐的影響下,他好奇外麵的一切,對太多事太多人充滿期待,直到這些人這些事一點一點讓他失望,可是他卻依舊活著,甚至依舊年輕。他突然想起很多年前朋友寫的那句話——生活會慢慢弄冷一個人,先是一節手指,一隻手,一條胳膊……最後是整個人生。
四
火車上的空調也在跟麥言較勁,他心已經夠冷了,空調卻還吹著冷氣,麥言沒有多餘的衣服取暖,去找列車員,人家正在睡覺。麥言叫醒他,列車員說空調壞了,也沒辦法。明顯的托辭,卻也讓麥言啞口無言。他隻得捱著,看著窗外疾馳而過的燈火,就像看著過去燈紅酒綠的生活。麥言突然有些想家了,不過不是父母在城市裏買的房子,而是那個有很多親戚、很多小動物的農村老家。
那個坐落在黃河岸邊小村落裏的老家,他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回去,也沒有想起了。家裏沒有了最在乎的人,也就不能稱為家了吧?雖然他曾經在那裏生活過近十年。有幾次坐火車經過那片熟悉的土地,麥言都想跳下去看看,但都隻是想想而已,這一次,終於可以實現了。
麥言的童年都是在那個小鄉村度過的,在沒有被爸爸接到城市裏上學之前,他一度過得很快樂。麥言記得老家裏還有幾間老屋和幾畝地,在回去的路上,他還充滿期待,想著到家之後怎麼開始新的生活。
回到家中之後他才發現,他不該回來。家裏的房子已經被遠房親戚推倒重新蓋了,地也被親戚種了,他回去等於是跟他們搶地方住。說搶可能有些過分,畢竟是親戚,雖然多年不見,但血緣關係還是有的。
親戚騰出一間房子給麥言住下。麥言沒有錢,沒有多餘的衣服和行李。一開始,他們以為麥言隻是回來看看,很快就會回到城市裏和父母生活在一起。結果等了半個月,他們發現麥言還是沒有要走的意思,他們就有些不耐煩了,說話的口氣,飯菜的數量和質量,都在告訴麥言一件事,你該走了。
可是麥言偏偏還不想走。這曾經是他的家,他完全有權利趕走那些親戚,可是他沒有。他去了童年時代常去捉魚的小河邊,才發現河已經幹涸了,連上遊的水庫裏都沒有多少存水了,魚自然是更不可能有了。這讓麥言再次感到悲傷,沒有水的魚就像無處安身的他一樣,遲早是要消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