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佳和麥言沉默不語,隻有媽媽附和著爸爸說:“對呀對呀,麥言你就聽你爸的吧,準沒錯的。你爸吃的鹽比你吃的飯都多,你爸過的橋比你走的路都多,你不聽他的,肯定會吃苦頭的。”
麥言爭辯道:“為什麼一定要我按照你們的想法生活?你們的人生之路並不順暢而且毫無趣味,為什麼非要我再走一遍呢?我也有自己的想法的,我追求自己的夢想,難道這也有錯嗎?你們年輕的時候難道沒有夢想嗎?不能實現自己夢想的時候你們不感到遺憾嗎?還是你們早就把自己的夢想忘記了,丟棄了?”
媽媽說:“你怎麼能這樣跟你爸爸說話,我平時是怎麼教你的?麥佳,你傻愣著幹什麼,幫你爸勸勸你弟弟啊。”
麥佳拿起麥言用過的筷子,從盤子裏夾了塊蒜泥黃瓜,邊嚼邊說:“我能說什麼,我覺得麥言的想法沒錯啊。我跟你們講一個網上看到的故事吧。
“在英國的一個小鎮上有個青年人,整天以沿街說唱為生。有個華人婦女,遠離家人,也在小鎮上打工。他們總是在同一個小餐館吃飯,經常相遇。時間長了,彼此已十分熟悉。
“有一天吃飯的時候,那個華人婦女關切地對那個小夥子說:不要沿街賣唱了,去找一個正當的職業吧。我介紹你到中國去教書,在那兒,你完全可以拿到比你現在高得多的薪水。
“小夥子聽後,先是一愣,然後反問道:難道我現在從事的不是正當的職業嗎?我喜歡這個職業,它給我,也給其他人帶來歡樂。有什麼不好?我何必要遠渡重洋、拋棄親人、拋棄家園去做我並不喜歡的工作?
“鄰桌的英國人,無論老人孩子,也都為之愕然。他們不明白,僅僅為了多掙幾張鈔票,拋棄家人,遠離幸福,有什麼可以值得羨慕的。在他們的眼中,家人團聚,平平安安,才是最大的幸福。它與財富的多少,地位的貴賤無關。於是,小鎮上的人,都開始可憐那個華人婦女了。
“在我們這裏,多數人一直是為了某種自己未必真正明白的道理而活著。我們這裏的人不能在沒有目標的生活中活著。而這個目標,可以是工作,可以是理想,可以是金錢,可以是孩子,可以是老人……但是,唯一不可能是的,就是自己。”
麥佳講完之後,根本沒聽懂的媽媽高興地鼓起了掌,邊鼓掌邊讚揚:“講得真好,這故事太感人了。麥言你別吃了,你有沒有認真聽?”
“我聽了的。姐姐說得很對。”這故事在網上流傳已久,麥佳早就給麥言看過,所以麥言沒有細聽,他要抓緊時間吃飽飯,準備晚上開溜。
“對個屁,那都是國外的故事,國外和國內的價值觀不同,你們是要在國內生活的,國外那種準則對你們沒用的。”爸爸顯然生氣了,除了氣麥佳為弟弟說情,還氣媽媽沒有聽懂這故事就在那裏瞎附和。
“不管故事是哪裏的,反正我就是要按照自己喜歡的生活方式去度過人生,你們不要管我。”麥言吃飽了,準備離開飯桌。
“我們不管你?我們不管你,你能長這麼大?我們不管你的話,你早餓死凍死了。你們現在長大了,翅膀硬了,不讓我們管了。我敢說,你到了社會上,待不了三天就會想到家的好了。”媽媽顯然是在為剛才站錯陣營而辯護。
“我跟你們有代溝,我們沒有共同語言,沒有辦法溝通。總之不管外麵有多苦,我都要去闖一闖。”麥言抱著破釜沉舟的決心離開了飯桌。
三
瓷央藝術學校男生宿舍樓的樓頂上,麥言抱著一把藍色的木吉他,手指笨拙地撥弄著五三二三一三二三這個簡單的節奏。站在這座樓的樓頂往東看,可以看得很遠:寬闊的河麵,平緩的水流,河岸上散步的人群,飛起又落下的水鳥,還有一望無際的麥田。可是麥言麵對的卻是西麵高聳入雲的山,山風迎麵吹來,讓麥言想唱起許巍的那首《旅行》——一陣陣晚風吹動著鬆濤,吹響這風鈴聲如天籟,站在這城市的寂靜處,讓一切喧囂走遠。隻有青山藏在白雲間,蝴蝶自由穿行在清澗,看那晚霞盛開在天邊,有一群向西歸鳥。
這是麥言來到瓷央藝術學校的第三天,因為他所學的專業暫時沒有授課老師的緣故,他隻能照著先前買的吉他教程自己學習一些入門的東西。
瓷央藝術學校的前身是瓷央戲劇學校,因為現在學戲的人實在太少,學校維持不下去,不得已隻好改了名字,開設了舞蹈班和西洋樂器班。麥言是這學校重組之後第一批學吉他的學生,來了之後麥言才知道,這學校是先招學生,有了學生再請老師。這讓麥言有種受騙的感覺,可是學費已經交了,再想到和父母現在的關係,也沒有別的退路了,隻能硬著頭皮在這裏待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