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逃票(1 / 1)

很湊巧,泥鰍一擠上公交車,就撿了個座位坐下來。看著那些剛上車的和已經上車的“站”客們依然像守護神一樣守護在“坐”客的身邊,泥鰍就有些沾沾自喜。這時,乘務員走過來,剛上車的乘客紛紛買票,但乘務員沒等泥鰍掏錢就走過去了,她把泥鰍當作早先上車的乘客,因此忽略了他。這時,泥鰍便產生了一個醜惡的念頭:逃票!

泥鰍打定了坐白車的主意後,在座位上正襟危坐,目不斜視,時刻從乘務員那裏捕捉信息,以防於己不利。他暗中觀察,發現每位乘客下車時,都向乘務員出示車票,但也有例外,就是當乘客兩手拎滿行李時,或當乘客匆匆闖出車門時,幾乎都顧不上掏票,乘務員也沒有在意。這可給泥鰍提供了機會,雖然自己隻攜帶一隻小包,但到時可扮作一位“差點誤了下車”的馬大哈,慌慌忙忙地衝下去,一定能夠闖關。泥鰍暗暗得意,盤算著如何用這節省下來的一塊錢去買一斤燒餅,或幾兩瓜子……

正在這時,乘務員開始查票,從前到後挨個兒查看,乘客們紛紛把票舉起來。泥鰍見狀,身子一軟,就像泄了氣的皮球,心說:完了,不是下車才查票嗎?但他很快發現,乘務員查票並不十分嚴格,眼睛隨便掃一眼就走過去了,甚至還有人來不及打開就拉倒了。泥鰍終於看出了門道:原來乘務員查票的目的是為了催促尚未買票的乘客買票,並非最後驗票。這個發現再次讓泥鰍鼓起了勇氣。泥鰍趴在前座的椅背上,假裝睡著了,還打起了微微的鼾聲。乘務員走到泥鰍身邊,輕輕地推了推,喊道:“師傅,醒醒,別誤了下車。”但泥鰍不理,鼾聲一浪高於一浪。乘務員果然沒有再堅持,而是朝車後走去。

過了這一關,泥鰍如釋重負。他抬起頭來,揉了揉眼睛,好像大夢初醒的樣子。他暗中期待著,隻要車一到目的地,他就衝出去。但他忽然吃了一驚,因為他發現了一個規律:乘務員查看下車乘客的車票時,是前後門位置輪換的;也就是,這一站她在前門查票,那麼下一站一定又在後門查票。泥鰍的座位離後門最近,隻能從後門下車,他算了算,到下車時,乘務員剛好換到了後門。如果乘務員真的站在後門查票,自己就很難蒙混過去;如果到前門去下車——這不是更引起人懷疑嗎?想到這裏,泥鰍再一次悲觀起來:我怎麼沒有想到這一點呢?也許,這一塊錢壓根兒就省不下來!泥鰍身子一軟,又成了一隻泄了氣的皮球!

“嗯,有了!”就在這時,泥鰍眼前一亮,腦子裏冒出一個好主意來。“咱提前一站下車不就得了!提前一站下車,雖然多走了一站路,但卻省下了一塊錢,也是值得的啊。”想到這裏,泥鰍再一次興奮起來,眼前重新晃出一張燒餅、一把瓜子,好香……

到了提前下車的那一站,泥鰍定了定神,待車停穩了,門打開了,該下車的乘客全都下車了,這才站起來,打算一衝而下。然而,他勾頭朝門外一望,一下子又愣住了:幾個男男女女手箍袖章,正分別截在前後門口,請下車的乘客出示車票。原來這是公交公司在例行抽查乘客購票情況,恰巧選擇了這一站。站牌下還掛著一幅紅標語:文明乘車,誠實購票。“媽呀,好險!”泥鰍緊張得四肢發抖,重新回到座位上,心髒咚咚地跳。

“他奶奶的!”事到如今,泥鰍反而橫下一條心,他咬了咬牙,暗暗發誓說:“看來這一塊錢我非省不可了,否則就太不劃算了。”

該下車的那一站自然不下了,那就等下一站再下吧,反正都是多走一站地。車不一會兒就到站了。門開了,泥鰍勾頭朝門外望去,沒有任何情況,便突然站起來,匆匆忙忙奔下去,一路小跑。

“師傅!師傅!”乘務員朝他的背影大聲喊道。

泥鰍知道在喊他,但他裝作沒聽見。他提醒自己:千萬別回頭,一回頭就前功盡棄了。

“師傅,你的包。”乘務員加大了音量。

泥鰍緊急刹車,站住了。他想起來了:匆忙中,把包留在座位上了。“我怎麼搞的!”泥鰍臉紅起來,隻得跑回去,接過乘務員遞來的包。

“謝謝!謝謝!”泥鰍一個勁兒鞠躬,卻不敢正視任何人。

“師傅,你有票嗎?”乘務員突然問。

就聽腦子裏嗡地一聲,泥鰍差點沒站穩。“完了!完了!”但泥鰍反應快,馬上做出恍然大悟的樣子,訕笑道:“哎呀,我一路打瞌睡,忘了!真忘了!”

“沒關係,補一張就是了。”乘務員不冷不熱地說。

“那是!那是!”泥鰍從兜裏掏出一塊錢遞過去,“我補!我補!”

乘務員問了問他上車的地方,一算,剛好超過一站地,須再加一塊錢,共兩塊。泥鰍一聽,笑便僵在臉上,他找不出任何拒絕的理由,隻好再掏出一塊錢。

“師傅,下雨了,你快走吧。”乘務員撕了票,特意吩咐了一句。

泥鰍這才感到,天上早已下起了毛毛細雨,很稠,頭發已經被淋濕了。“媽的!”他抹了一下頭發,惡狠狠地罵了一句,也不知道是罵老天爺,還是罵自己。然後噘著嘴巴,深一腳淺一腳地朝回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