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命老頭十分會掐準時間進房,他看著我腳下一攤水跡楞了會,然後往後退一步,扭頭看了一眼病床上的張義忠,神情緊張道:“還有最後一關,你一定要堅持住,否則就前功盡棄了,老頭子下輩子做牛做馬都會報答你的大恩大德。”
他說完一堆廢話,又要關上門出去。
“你...剛才有...沒有看到一個長得很...矮的人出去過,大概1米4上下的身高。”我喝住算命老頭,連說話都不帶利索。他的臉色非常難看,幾乎快沒一絲血色。
“鬼差。”他在門口回過頭,斬釘截鐵的說:“接下來的兩個人便是陰司,千萬別怕,其實他們長得不像電影中的那樣恐怖嚇人,和正常人差不多。”
他關上門後,我靠在牆上,撇著兩條腿,低著頭,出神的看著自己中間腳下那攤水,原來一個人被嚇到一定程度的時候,真的會被嚇尿。
我重新換了個位置,依然緊貼在病房角落,兩旁的直角多少都能帶給自己一些安全感。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對我來說簡直是度日如年。
嗤…嗤…
白熾燈異常忽閃幾下,隨後昏暗不亮。
來了。
吱,一聲細微聲響……
病房門緩緩被打開,又緩緩關閉。
整個病房裏的溫度突然驟降,借我十個膽也不敢抬頭直視,一直保持著低頭狀態,用餘光望去,看到兩雙穿著隻有清明節掃墓時燒的高檔皮紙鞋。
距離不過五尺的位置停下,“張義忠,時辰到了。”這次說話的那道聲音尖細而刺耳。
“張義...忠陽壽...未到。”我的牙齒打顫得厲害。
隨後那兩人悄無聲息往前走了幾步,將一本寫滿毛筆字的名冊簿遞到我的眼皮底下。
算命老頭沒有騙人,一切都和他說得絲毫不差。我抬起右手食指指向張義忠的名字,輕輕點了一下,“添壽十五。”
兩人收回名冊簿,轉身開門離去。
白熾燈再次恢複正常,“爸……”腦袋纏著紗布的張義忠忽然從病床上驚醒,淒厲的喊了一聲。
死而複活嗎?
我趕緊跑過去摁下床頭呼叫器,與此同時,門外傳來路過一個值班護士的驚呼聲:“蔣醫生,三樓走廊有個老大爺休克,情況危急,趕緊過來!”
走廊的老大爺?
難道是算命老頭他……
淩晨一點十分。
算命老頭死了,死於心肌梗塞,很意外也很突然。長得彪悍健壯的張義忠躺在病床上掩麵痛哭,哭得像個兩百斤的孩子。
醫生本來對張義忠下達了死亡宣告,僅僅一夜之間竟然恢複正常,非要下床去找算命老頭。他之前一直昏迷,怎麼知道他爸爸已經去世?
一群人拉不住失控的張義忠,強行打了鎮定劑,許多關聯腦科醫生在下半夜開了緊急會議。
任憑醫生們怎麼複檢,得出的答案驚人一致。
若不是他的太陽穴有塊凹痕,簡直如同正常人一般健康,太不可思議,醫生們從病房裏出來議論紛紛,臉上帶著震驚、疑惑。
其實我可以一走了之,不管不問,但總覺得這一家的命運似乎毀在自己的手裏,讓一對父子一夜之間陰陽相隔,差一點便家破人亡。
他醒來接著哭,哭得竭嘶底裏,哭夠了,發現我還在病房裏,一直安靜得盯著我,眼神裏充滿疑惑、驚悚、憤怒?
這感覺就像暴風雨來臨前的寧靜。
我怕他突然發飆打人,打算要走。
張義忠在我出門快離去的時候,哀歎一聲:“在一年前爸爸就算到我三十歲有一場死劫,說是命中注定,但能解掉,代價是家中必須有個人代替自己死去。我一直沒放心上,沒想到,是真的……”
我想說些什麼,張了張嘴,卻又不知道自己應該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