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學走到陶煜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夥子,再見!”
“再見!”陶煜回頭衝他笑了笑。
到樓梯口時,同學出於熱心腸也好,還是讓兩位同學重歸於好的義務也好,問了婭凝要不要豔華的電話。婭凝覺得拒絕不合情理,便點了點頭。他從文件包裏掏出那種帶著皮套的小本通訊錄,眯著眼一張張翻著,翻到豔華的信息,他用黑色墨水筆,在空白頁照抄下來,撕給了婭凝。
他那鄭重其事的樣子,是會讓婭凝對過去抱有傷感的。婭凝把紙片一折,塞進淡綠色開衫毛衣的口袋。
電腦前生根的陶煜見婭凝回來了,問道:“你和他上學時是一對嗎?”
這冷不防打斷了婭凝的思緒,
她驚訝地問他,“你從哪看出來的?”
“他為什麼送你回家?”
“電腦是從他手上買的。”
“老同學還賣,直接送給你不行?”
“你以為工作的人都跟你們學生一樣衣食無憂?”
陶煜不吭聲了,專注於琢磨電腦。
“我們沒做過男女朋友,上學時他坐在我後排,每次考數學用筆戳我後背,要答案。”
婭凝坐進沙發,抱著胳膊盯著天花板,說著閑話。
“這人怎麼這樣啊……”
“其實他數學挺好的,要不現在也不會擺弄電腦。他是以為自己數學不好,沒有自信,每次考試依賴別人成了習慣……所以你要有自信。”
“我能給你裝點遊戲嗎?”陶煜沒聽進去,他旋轉過身子,騎著椅子,語氣充滿懇求。
婭凝低頭不語。
“怎麼樣?”陶煜把椅子拖近前。
婭凝順手撿起沙發上的一張舊報紙打開,“你作業還都寫不完呢。”
“我保證寫完了再玩?”他垂下的手背碰了碰她端著報紙的手。
婭凝扔下報紙,起身走出沙發,避開他的視線。
廚房與臥室之間的牆上掛著一幅翻開在一月的山水掛曆,她仿佛在跟那幅掛曆嘟囔似的說:“玩物喪誌。”
陶煜甩開座椅,跟到她身後,“我以後就報計算機,你信不信?”
為了擺脫他,婭凝轉身走去了陽台。
白晝變長,這時候毫不見暮色。透藍的天空在灰撲撲的屋頂上像懸著的精致水晶。蛋清般的雲隨意地抹在上麵。
婭凝插進口袋裏的手指,把紙片捏得越來越小。毛線輕輕紮著她的手背。
看著眼前的舊物堆,婭凝犯起了猶豫,仿佛這個紙條是命運的旋鈕,難道扭動它,命運會變好嗎?客廳裏的陶煜在好像在說她小氣鬼。
不會的,婭凝依然被一種痛惡糾纏。她覺得自己會非常喜歡接下來舉動,伸出手手腕一用力把攥在手心裏的紙團拋進了舊物堆。
紙團從落滿灰塵的竹筐的縫隙間掉進了無邊的黑暗之中。
“它會腐爛的。我和這個世界的關係也會腐爛的。眼下我活著,並不是為了和這個世界發生什麼聯係。”
婭凝抬起頭,希圖從純藍的天色裏尋找一點瑕疵,比如顏料是不是分布得不夠均勻。但她找不到瑕疵,美每天都在冉冉升起。
豔華會珍惜這樣的美,對著它大發誇張的讚歎。而現實世界的一草一木都讓婭凝覺得陌生,難以親近。
“我不需要朋友。”
天空賜予了她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