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黃欣茹忍不住放聲大哭。
那聲“媽”,把老太太叫糊塗了。老太太沒有女兒,憑空掉下一聲“媽” ,難道平兒在外麵結婚了?有媳婦了?
“娃兒,你是不是平兒在外麵找的媳婦?”老太太抬頭望著黃欣茹,用眼睛的餘光打量著她。
“不是,我們沒有結婚,可是,我肚子裏懷著他的孩子。媽……”黃欣茹越哭越傷心。
“那還不是媳婦嗎?你有了我孫子啦?”老太太一激動,把黃欣茹一把摟在懷裏。
“嗯,媽……這是張康平讓我給你和爸帶來的十萬塊錢,是他的遺產,你收下。”黃欣茹平靜下來後,從包裏拿出錢,遞給老太太。
“不用,他爸死了,我也老了,這個錢,你留著和孫子用。”老太太拒絕收錢。
“張康平已經給我和孩子留了二十萬,我們夠用了。媽,你一定要留下。”黃欣茹一邊哭,一邊說。
突然,黃欣茹胃裏一陣難過,接著就想嘔吐。她跑到後門,對著空地就是一陣幹嘔。
“娃兒,坐胎很辛苦的,你反應那麼大,還那麼大老遠的來看我,我心疼啊。都是平兒造的孽,把你和孫子給我留下了。這下好了,好歹我張家也留一個後了。娃兒,什麼時間生啊,我眼睛不好使,不然可以服侍你坐月子的,還可以在家帶孫子。”老太太很高興,手舞足蹈的。
“媽,不用,我自己有安排了。等孩子長大了,會走路了,我一定把他帶來看你。”黃欣茹直了直腰。
“嗯,娃兒,那你辛苦了。我等著這一天了,可憐我一個老太太,什麼派場也用不上。”老太太連連點頭。
黃欣茹反應太重,下午就離開了張康平的家。臨走前,老太太很舍不得。老太太把她送到了村口,才戀戀不舍地回頭。
黃欣茹回到南京後,利用周一上班的中午休息時間,去了銀行。她把銀行卡的名字換了,用了自己的姓名,重新辦理了異地存取款手續,然後,著手考慮去哪個城市隱居下來。
俗話說,上有天堂,下有蘇杭。黃欣茹喜歡南方城市,南方山清水秀,人傑地靈,適合安居樂業。她上網搜索後,決定去杭州。
主意拿定後,黃欣茹給院長寫了一封辭職信,沒有說明具體原因,隻是說她身心比較勞累,想繼續休息一段時間,信中感謝了院長和單位對她的關心和愛護。
寫完辭職信,黃欣茹舒了口氣。
次日上午,黃欣茹起床後,把屋子收拾幹淨,帶上自己的重要證件和幾隨身換洗衣物,便和老太太告別。路上,她去了一趟郵局,將昨天晚上寫好的辭職信,以掛號方式寄了出去。
接著,黃欣茹坐地鐵,直接到了南京火車站,在售票窗口直接買了去杭州的車票。當列車緩慢離開南京站台的時候,黃欣茹的心裏異常難過,她望著越來越遠的建築物,眼睛裏噙滿了淚水。
“別了,我的南京。別了,柳非童,謝謝你對我的照顧,請原諒我的不辭而別。”黃欣茹默默地和南京告別,和柳非童告別,和她的過去告別。
她把手機卡從手機後蓋裏抽出來,扔出了窗外。以後,她不會和這個城市有任何關係了,這個城市知道了她太多的秘密。
一周後,柳非童麵容憔悴地出現在吉慶家園小區,他神思恍惚地按響了房東老太太家的門鈴。老太太從貓眼裏一眼看見他,驚訝地把門打開。
“大媽,黃欣茹在家嗎?”柳非童開口就問。
“一周前就退了房,人早走了,她走前沒有和你說嗎?”老太太把他讓進門。
“我不進去了,大媽,我就是來看看她的。我天天給她打電話,就是沒有人接聽,我剛才去了她單位,院長告訴我她辭職了。大媽,她沒有說去什麼地方嗎?”柳非童絕望了。
“她就和我說想回家看看,叫什麼阿爾山的地方,還說準備在那裏找個工作,不回來了。”老太太實話實說。
“我怎麼不小心,就把她弄丟了?我早就應該知道她有心事的,她一直瞞著我。”柳非童自言自語。
“我看啊,那姑娘八成是懷孕了,她最近天天睡覺,也不吃東西,連喝水都吐。我看她是瞞不下去了,趕緊走人了事,省得丟人。”老太太說話口氣神神秘秘的。
“懷孕?和誰的孩子?”柳非童眼睛瞪得和龍眼一樣。
“你不是她男朋友?我以為你們是戀人呢。”老太太說完,幹瞪眼了。
“張康平!”柳非童從嘴裏擠出三個字。
從吉慶家園小區走出來,柳非童失魂落魄的,他預感到黃欣茹一定懷了張康平的孩子。這個殺人犯,死了還丟給她一個包袱,替他償還子孫債。
柳非童真的不放心她,一個懷了孕的女人,單身一人,真的會像老太太說的那樣,回阿爾山了嗎?她沒有結婚,帶著大肚子,將來怎麼給孩子一個名分?父母和親人怎麼接受她?家鄉的人怎麼看待她?她一個人扛得住嗎?
不行,他得去找她,孩子是無辜的。柳非童想起最後一次和黃欣茹見麵,就在那個雨天,這裏的農家飯店,他們的對話。直到現在,他才明白,黃欣茹已經在語言裏暗示了他:每一個生命都有它存在的理由。
從這句話裏,可以看出黃欣茹決定生下孩子的決心。她的離開,是從一個母親的角度出發的,是母性的一種本能。
柳非童失去了黃欣茹的一切消息,他沒有大量資金一個個城市的尋找,隻能寄希望於網絡。他上網發了無數尋人啟事的帖子,都石沉大海了。
一年時間到了,柳非童有了一些積蓄,正巧他和單位的一年期合同到期,他順利解約。他先從江蘇省境內的蘇州、揚州開始,再沿著上海、杭州、成都等南方大城市尋找。
每經過一個大城市,他首先去的都是地方醫院,無論大小,都要進去問一問。一路上,他走了不下於五個城市,到了杭州後,他突然患了重感冒,因為發燒,他沒有選擇地進了附近的一家私立醫院,掛了一個內科急診號。
他燒得很重,幾乎是半閉著眼睛走進急診室的,坐下後,他就埋下了頭,趴在桌子上。
“什麼地方不舒服?”女醫生的聲音。
“發高燒,難過。”柳非童聽聲音有點耳熟,慢慢抬起頭來。
柳非童的頭剛抬起來,與女醫生四目相對。女醫生本能地用白大褂遮了遮前腹,柳非童下意識地看了看的她隆起的大肚子。
“柳非童……”女醫生緊張而意外。
“丫頭……”柳非童百感交集。
“你怎麼來杭州了,怎麼病了?”黃欣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我和醫院的合同到期了,出來找你的,已經走了五個大城市,杭州是第六站。因為勞累,夜裏著涼了,發燒了,沒有想到在這裏遇到了你。丫頭,我找的好苦。”柳非童眼淚汪汪的。
黃欣茹徹底無語了。
當天,柳非童在私立醫院掛了一天水,然後,被黃欣茹接到了自己的租住房。一周後,柳非童應聘到當地一家大醫院,任內科醫生。一個月後,他們在杭州郊區以首付款的形式,購買了一套商品房,簡單裝修後,在新居舉行了簡單的婚禮。
三個月後,黃欣茹和張康平的孩子降臨。孩子采用黃姓,而非張姓。黃欣茹不希望自己的生活中,帶有張康平的任何痕跡,她要給孩子一個健康的未來。
杭州的春天是美麗的,充滿了詩情畫意,在西湖的蘇堤路上,經常可以看見一家三口,男的推著嬰兒手推車,女的摟著男的腰,幸福地走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