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2章 數字密碼(3 / 3)

喝完水,柳非童喘了口氣,眼睛看著小賣部老板。老板是個中年男人,身體臃腫,虛胖,雙腿走路不大得力。

“師傅,我問個人,這裏有個叫張康平的人嗎?”柳非童小心翼翼地問。

“張康平?我不認識,不認識……”老板聽見張康平的姓名,連忙搖頭。

“我沒有問你認識不認識,是問你有沒有這個人。”柳非童看見水龍頭,把手伸了過去,衝了衝,順便洗了一把臉。

“我不知道,你問其他人吧,不要耽誤我做生意。”老板開始下逐客令了。

“嗯,對不起。”柳非童把臉上的水甩幹淨,走出了小賣部。

小賣部外麵陽光直射,很快把柳非童臉上的水汲幹了。中午時分,家家戶戶冒著煙囪,飯香味隨著空氣的流動,不斷飄逸而來。柳非童突然感覺餓了,他返回小賣部,買了一碗快餐麵和兩根火腿腸,就著開水衝了起來。

老板眼睛看著店外,一直不說話。柳非童又餓又累,隻顧著吃。吃到一半,進來兩個人,一看就是村民。兩個人看了看柳非童,沒有說話,直接買了兩瓶礦泉水,然後走出了小賣部。柳非童端起沒有吃完的碗麵,跟了出去。

“兩位師傅,請問,這裏有個叫張康平的人嗎?”柳非童再次小心翼翼地問。

“你找他?做什麼?”其中一個人嘴快,立即反問。

“我是他的一個朋友,在一起工作過,後來中斷了聯係。現在,有點事情想找他幫忙。”柳非童把一路上編好的話,說了出來。

“一個朋友?虧你還記得他!他早離開家鄉了,在南方發財呢,永遠不會回來了。”另外一個村民補充。

“那請問他家裏還有什麼人嗎,我先去他家裏看看。”柳非童跟住兩個村民,繼續問。

“家裏隻有一個瞎眼的老媽,你想去,就順著那條小路走,第一戶就是。”嘴快的村民手指前方。

“哦,謝謝兩位,我這就去。”柳非童端起碗麵,呼啦幾口吃完,就朝小路趕去。

小路兩邊是稻田,中間是大埂,柳非童滿懷希望,朝前走去。離張康平的家越來越近了,他的心裏有一種預感,和一種說不出的淒涼。

快到張康平家門口的時候,柳非童的心突然擰緊了。這裏的房前屋後,一片瘡痍,和夏天美麗的景致很不相宜。屋門洞開,沒有一點聲音,也沒有飯香。

柳非童放輕腳步,直接走進門裏。屋子裏的光線很暗,沒有一點動靜。他一邊走,一邊看,最後,目光落在一張淩亂的床上。

“誰來了,也不叫門?”一個老太太的聲音。

“是我,大媽,沒有驚到你吧。”柳非童站在原地,沒有再朝前走。

“你是誰?”老太太躺在床上,臉色灰暗。

“我是張康平的朋友……”柳非童說明來曆。

“我不認識他,他不住這裏,你找錯門了。”老太太把臉對著牆壁,毫無表情。

柳非童尷尬地站在那裏,一時不知道說什麼好。屋子裏有穿堂風,很涼快。桌子上的幾個髒碗筷疊在一起,爬滿了小飛蟲。柳非童走過去,把碗筷拿了起來,從缸裏挖出一瓢水,洗了起來。

“我不認識你,碗筷我自己會洗,放下。”老太太聽見碗筷的聲音,在床上大聲喊。

“大媽,就算我走錯門了,讓我把碗筷洗完,我休息一會兒就走,外麵的太陽太辣了,我實在走不動了。”柳非童不情願就這樣走開。

老太太聽見柳非童這麼一說,不再出聲,一切由他去了。柳非童洗好碗,坐在門邊的一條凳子上,環顧四周。屋子裏麵很簡陋,連一件像樣的家具也沒有,牆壁上的白石灰已經發黑了,一看就有不少年頭了。

這時,床邊傳來一絲動靜,老太太起床了。老太太摸索著下了床,然後慢慢走到灶台旁邊。她先摸到鐵口鍋,拿下蓋子,接著,摸到一個淘米籮,轉身去灶台邊摸米缸,挖出一碗米後,倒進了淘米籮。

老太太繼續摸索到水缸邊,開始挖水淘米。老太太做這一切的時候,動作很熟練,柳非童看著老太太最後用火柴點燃木柴,送進爐膛裏。

“大媽,你每天自己做飯?”柳非童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自己做,我還沒有瞎得那麼徹底。”老太太的視力隻剩下最後的一絲光明。

“大媽,我幫你做吧。”柳非童看不下去了,走過去,幫助老太太扔木柴。

“習慣了,我自己來。”老太太年齡不是很大,但是,看起來很蒼老。

“怎麼不讓孩子在身邊照顧你?”柳非童出言謹慎。

“死了,全部死了……”老太太突然叫了起來。

柳非童不再說話,他怕刺激老太太脆弱的神經。屋子裏很安靜,隻有火柴在爐膛裏劈劈啪啪的響聲。中午的村莊,沒有狗吠聲,寂靜的怕人。

很快,飯香了,老太太爬起身,去水缸裏挖了一瓢水,喝了幾口。柳非童看著,想著,眼睛就濕潤了。麵前的老太太,讓他揪心,他沒有想到她的日子是這樣的艱難。

“一起吃飯吧,娃兒!”老太太說完,摸索著,開始拿碗。

“大媽,我剛才吃過了,你自己吃吧。”柳非童把碗遞給老太太。

老太太裝完飯,回到床邊,從床頭摸出一個瓶子,瓶子裏是辣椒醬。老太太一邊吃飯,一邊用筷子沾著醬,吃起來津津有味的。柳非童不忍心再看,站在門口,望著外麵。鄰居家的菜地一片綠油油的,老太太家的菜地一毛不拔,隻有荒涼的雜草。

看來,張康平已經很多年沒有回來過了。家裏的地,靠一個半瞎的老太太,是支持不了多久的。柳非童不敢想象,這個老太太是如何支撐住自己的。老太太吃飯速度很慢,吃完了,開始坐在那裏發呆。

柳非童心裏有很多話,但是,他說不出來。頭頂上有蜘蛛在爬,很大,張牙舞爪。他起身拿起一個大掃把,把蜘蛛窩一下子端了去。屋子陳年沒有打掃過了,很髒。

“大媽,你一個人在家,不怕蜘蛛?”柳非童邊打蜘蛛,邊說。

“怕蜘蛛?還是把我咬死了好。“老太太突然哈哈大笑起來。

“大媽,你家蜘蛛真多,我一忽兒功夫,就弄掉幾個老窩了。”柳非童拿著掃把,一路掃過去。

“不要掃著牆上我兒子的照片!”老太太忽然站了起來,製止柳非童。

柳非童抬頭望去,南麵的牆上,端端正正地掛著一張照片。照片上麵,是兩個可愛的男孩,年齡看起來差不多大,最多隻有十來歲。

“大媽,你有兩個兒子?”柳非童看著照片,回頭問。

“一對雙胞胎兒子,右邊大,左邊小。”老太太摸索著,走到照片下麵。

“很帥氣的小夥子。”柳非童的眼睛盯著右邊的那個人,看模樣和五官,和張康平很像。

“大的高,小的矮,一個媽生出來的,竟然長得一點不像。也不知道我前世做了什麼孽,才生了那麼兩個四不像的兒子。”老太太越說越傷心。

“大媽,雙胞胎不一樣的多了,你那是單卵雙生的,肯定就長得不一樣了。”柳非童從醫學上分析。

“哦,我不懂,就知道生。”老太太突然笑了起來,笑完後,就沉默不語了。

“大媽,我今天沒有事兒,我給你打掃屋子吧?很久沒有來農村了,這裏的空氣比城裏清爽多了。”柳非童看屋子實在太髒,自己閑著也無聊,不如給老太太把屋子收拾幹淨。

“不,不,不用了,我這裏不需要那麼幹淨,常年沒有一個人來,連村民也不登門的。”老太太摸索著過來,阻止柳非童。

“沒有關係,大媽,現在時間還早,外麵太陽辣著呢,我就當在你這裏休息一會兒吧。”柳非童說完,開始打掃屋子。

柳非童脫下衣服,放在一個幹淨的板凳上麵,赤著大膊。屋子有三間,每個房間一樣大,橫向排列。柳非童走進最裏的一間,開始打掃牆壁和地麵。地麵積了很厚的灰塵,顯然已經很久沒有人住了。

雞毛撣子在牆壁上輕輕掃過,落下滿地的灰塵。灰塵灑在柳非童的頭頂上,很髒。老太太摸索到屋門,一個勁地喊,不要掃,家裏很幹淨。喊了一會兒,大概是累了,獨自去床上午睡了。

三間屋子打掃完了,柳非童開始抹櫃子,櫃子不高,隻有1米左右。他拉開第一個抽屜,準備找塊幹淨的抹布。抽屜很滿,裏麵放了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柳非童翻來翻去,一塊抹布也沒有找到,他繼續拉開第二個抽屜。第二個抽屜很空,隻有一個紅色封麵的證書躺在那裏。證書用白色塑料皮包著,上麵有幾個字很醒目:遺體捐獻證書。

柳非童心裏一驚,從塑料皮袋裏抽出證書。證書打開後,捐贈人姓名是張康榮,證書落款蓋章是南京醫藥大學生理解剖研究室,校長吳學峰。

“無名男屍!”柳非童心裏接著一驚,證書掉在抽屜裏。

毫無疑問,這個張康榮就是解剖教研室的無名男屍,因為屍源緊張,南京醫藥大學生理解剖研究室隻有唯一的一具男屍。看來,他也是張康平的雙胞胎弟弟了。從照片上看,張康榮的臉和左邊的照片一樣,五官也差不多,尤其是兄弟倆的右手腕,都有一個明顯的星象圖。

一個農民,把自己的遺體捐贈給非本地的醫學院,究竟出於什麼目的?柳非童一頭亂麻,怎麼理也理不清。老太太正在午睡,她剛才一口咬定張康平不住這裏,又是出於什麼原因?

柳非童想到這裏,把證書放回原位,繼續找抹布。找了半天,最後還是在灶台邊找到了一塊粗布。所有的屋子衛生全部打掃完了,柳非童用冷水洗了把澡,感覺清醒了許多。

時間已經是下午三點了,老太太早醒了,她摸索到門邊,伸手摸了摸柳非童的頭。柳非童抬頭看了看老太太,老太太的手很硬,沒有什麼肉,指甲很長。

“大媽,我去找一把剪刀,你的指甲長了,我給你剪一下。”柳非童抓住老太太幹硬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