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為什麼要弄個空墳,糊弄村民?老太太為什麼當麵拒絕承認兒子,夜晚又起來念叨兒子的姓名?星象圖到底代表什麼,為什麼同時出現在雙胞胎弟兄的右手腕上?
黃欣茹不做聲,兩個人悶著頭走路。前麵不遠處是四川酒家,張康平拉著她的手,走了進去。黃欣茹肚子一點也不餓,剛才已經在小飯館吃了九成飽。
張康平找了一個臨窗的位置,拉著黃欣茹坐了下來,服務小姐很快走了過來,手裏拿著一個點菜本。張康平接過點菜本,正麵對著黃欣茹,讓她自己點。
“點兩個冷盤吧,我想吃點素菜,其他的你看。”黃欣茹想吃點清爽的東西。
“吃素菜?你是不是要減肥?還是來個糖醋排骨吧,再加個清水基圍蝦,行嗎?”張康平說完,看了看黃欣茹。
黃欣茹點了點頭,沒有再說話。她的中指很不舒服,總感覺有一種無形的壓力,幾乎讓她窒息。她的眼睛看著窗外,頭腦裏一片空白。
“在想什麼?”張康平點完菜,一直看著黃欣茹。
“沒有想啊。”黃欣茹的雙手放在桌子底下。
“沒有想就好,簡單做人,快樂做事。”張康平說完,眼睛跟著掃向窗外。
“康平,我今天給我爸爸電話了,說了我們兩個人的事情,我爸爸問了一些問題,但是,我沒法回答。”黃欣茹在編造謊話,聲音有點顫抖。
“你爸爸問了什麼?”張康平將視線從窗外收回,落在黃欣茹的臉上。
“他問我,你是什麼地方的人?家裏都有什麼人,父母有沒有職業,兄弟姐妹有幾個?當然,最關心的問題還是,以後是回老家結婚,還是在南京結婚?”黃欣茹看著張康平,溫情脈脈地說。
“哈哈,這個也是問題啊?一會兒,我一邊吃,一邊告訴你,讓你爸放心。”張康平哈哈大笑。
“是我爸的問題,不是我的問題,我隻在乎你這個人,其他的我不在乎。”黃欣茹嘴上說著,心裏一直在想著柳非童今天中午說過的話。
“來,菜上來了,我們先吃。”張康平看見菜上桌了,岔開話題。
“嗯,好的。康平,你說,我爸問的這些問題奇怪嗎?”黃欣茹開始吃菜。
“不奇怪,一個長輩,關心女兒的婚事沒有錯。其實,也沒有什麼,不就是一些個人情況嗎?我早應該告訴你,不過,因為我的出生平凡,一直沒有主動和你說。”張康平說完,將一塊排骨送進黃欣茹的嘴裏。
“嗯,你的家鄉在什麼地方?”黃欣茹張開嘴巴,接過排骨。
“揚州,靠近市郊,爸爸媽媽是菜農。”張康平平淡地說。
“菜農?那你小時候吃的都是新鮮菜了?剛剛從地裏拔出來的?”黃欣茹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當然,不過,我和我弟弟是雙胞胎。”張康平說完,拿起一隻蝦,剝了起來。
“你有弟弟?他也是醫生嗎?”黃欣茹喝了一口飲料。
“不,他死了。”張康平淡淡地說。
“哦,對不起。”黃欣茹眼睛瞪得很大,雖然好奇,但是,沒有追問下去。
“沒什麼,都過去了。”張康平把剝了皮的蝦子,沾了一點醋,直接扔進自己的嘴裏。
黃欣茹低頭,吃菜。
空氣仿佛凝固了,兩個人都不說話,黃欣茹突然有點內急,和張康平打了聲招呼,獨自去了衛生間。衛生間在二樓,她一個人走了上去。到了衛生間,她先解手,解手完後,沒有立即出來,拿出手機,給柳非童發了一條信息。
“我今天問了,他是揚州郊區人,家裏有父母,還有一個雙胞胎弟弟,不過已經死了。其他情況目前還不清楚,我和他在外麵吃飯,不要回信息。”黃欣茹發完信息,站起來,準備離開衛生間。
黃欣茹剛要轉身走出衛生間,手機突然響了起來。她看了看來電顯示,是柳非童的,心裏一陣緊張。
“哎,你要嚇死我嗎?我和他在一起,這樣做危險的。”黃欣茹壓低聲音,重新縮回了衛生間。
“你問清楚他的家庭地址,我等你信息。”柳非童說完,立即掛斷電話。
黃欣茹將手機放回衣服口袋,洗了洗手,走出了衛生間。張康平一直在等他,也沒有怎麼吃。看見她回來了,衝他笑了笑。
黃欣茹拿起桌上的巾紙,擦了擦手,坐了下來。柳非童的話一直在她的腦海裏回旋,她不知道她為什麼要知道張康平的家庭地址。
“你怎麼沒有吃?菜沒有動!”黃欣茹回眸笑了笑。
“等你呢。”張康平在喝茶。
“你真好。”黃欣茹言不由衷。
“兩個人好,才是真的好。”張康平說完,手機響了起來。
張康平從包裏拿出手機,身份證隨著手機一起帶了出來。他顧著接電話,沒有注意。黃欣茹抬起屁股,把目光投在證件上。
“揚州市張集鎮路家村……”黃欣茹剛看到這幾個字,張康平把臉轉了過來。
黃欣茹縮回身體,立即用筷子夾了一塊排骨,放到張康平的小碟子裏。她的心裏撲通直跳,像做了虧心事似的。
“嗯,好好,我馬上過來,你們先穩定一下病人的情緒,等我一刻鍾。”張康平說完,掛斷了電話。
“怎麼了,醫院有緊急病人?”黃欣茹看著張康平。
“是的,一個車禍外傷病人,需要立即手術,他們在等我,我去了,改天再陪你。”張康平拿起手機和身份證,丟了兩百元給黃欣茹,吩咐她一會兒吃完結賬,自己打車回去。
張康平走後,黃欣茹立即脫下了戒指,放在盒子裏。桌子上的菜基本上沒有怎麼動,加起來有幾盤,黃欣茹一個人顯然吃不完。她拿起手機,撥通了柳非童的電話。
“柳非童,在幹嗎?有時間過來,我有重大發現。”黃欣茹看著一桌子菜,丟了可惜,想叫柳非童過來和他一起吃。
“我在等你電話。”柳非童在宿舍看書,聽見黃欣茹的聲音,來了勁。
“我在四川酒家,醫院來了急診病人,他走了。你馬上過來,這裏有好多菜,不吃白不吃。”黃欣茹哈哈大笑。
“我剛剛吃過,你打包帶回去,放在冰箱裏明天吃。告訴我,有什麼重大發現?”天氣熱,柳非童已經休息了,不想出門。
“不來啊?那好吧,我改天告訴你。”黃欣茹故意刁難柳非童。
“為什麼啊?”柳非童無計可使,仰天大叫。
次日清晨,柳非童被一陣手機鈴聲鬧醒,他看了看時間,立即起床。昨天下午,他已經在單位請了假,約好了上午和張清輝去殯儀館停屍房,看陳曉芸最後一麵。
按照事先約定,上午九點鍾,兩個人在殯儀館門口見了麵。在殯儀館接待室,張清輝報出了陳曉芸的姓名,因為沒有派出所出具的死亡報告證明,兩個人無論怎麼解釋,也進不了停屍房。
柳非童提議去派出所開證明材料,張清輝覺得把握不大。第一,他和陳曉芸不是夫妻關係,第二,他也沒有正式登門求過親,陳家沒有人承認他,第三,從法律上來說,他和陳曉芸之間什麼也不是,派出所沒有義務為他出具死亡證明。
唯一的辦法,是偷偷潛入停屍房。上午的殯儀館,喪者家屬很多,幾個禮堂全部在進行告別儀式。哀樂聲連綿起伏,群山肅穆,到處是一片淒慘之象。
現在進行的告別儀式,全部是第一爐火化的死者家屬,家屬們集聚在幾個告別大廳裏,和死者沉痛告別。柳非童向張清輝使了個眼色,走進一個告別廳,混在死者家屬後麵。
追悼詞念完了,所有的家屬饒遺體一周,柳非童和張清輝也跟著饒了一圈。饒完後,家屬已經哭得昏天黑地了,現場一片混亂。
工作人員迅速拉走遺體,有幾個家屬要求最後看一眼遺體,工作人員沒有拒絕,放他們進入了停屍房。柳非童見機行事,拉了張清輝一把,跟在家屬的後麵,也進了停屍房。
家屬進入停屍房後,工作人員全部站在了門外。停屍房有多具屍體,全部是準備當天第一爐火化的死者。柳非童回頭看見工作人員沒有跟進來,轉身朝停屍房的最裏麵走去。
張清輝跟在後麵,心髒抖得厲害。停屍房的光線很暗,裏麵有很多編了號的鐵盒子,編號下麵是死者的姓名。柳非童一邊朝裏走,一邊吃力地看著名字。
一排排,一個個,柳非童終於摸到了169號,看見了“陳曉芸”三個字。他的心為之一顫,接著,輕聲呼喚張清輝。
“快過來,我找到了。”柳非童喊了一聲。
“哦,好的。”張清輝聽見聲音,立即跟了過來。
兩個人,站在一起,你看著我,我看著你,最後,目光全部落在鐵盒子的拉環上麵。他們慢慢用力,一起往外拖,拖到一大半,陳曉芸的屍體完全暴露了出來。
陳曉芸的屍體是完整的,臉部化了淡妝,和平時的樣子不大相同,看起來有點可怕。她的眼睛微睜著,容顏很不安詳,雙手平放在身體的兩側,手掌朝外。
“說好了我們要結婚的,怎麼就獨自兒走了,連個招呼也不打?”張清輝看見屍體,不由得紅了眼圈兒。
“噓,不要說話,把工作人員引來,你就看不成了。”柳非童做了個禁止說話的動作。
張清輝環顧四周,一片死寂,不再說話。
柳非童的眼睛,不由自主地落在陳曉芸的雙手上。他伸出自己的手,捉住了那雙手。那雙手很冷,很硬,沒有一點溫度。他翻開她的左手,上麵什麼也沒有,接著,又翻開了她的右手。
突然,一個清晰的星象圖閃現在柳非童的眼前,還有一組神秘的數字密碼。柳非童倒退半步,像被什麼東西刺了一下。他立即從口袋裏拿出手機,接二連三地拍了幾張照片。
“你在做什麼?”張清輝疑惑地看著柳非童。
“沒……”柳非童沒有理會張清輝,含糊了半句。
這時,工作人員的清場聲,從外麵傳來,死者的家屬陸陸續續地往外麵走去,哭泣聲不斷傳來。柳非童向張清輝揮了揮手,兩個人拉動鐵環,合上鐵盒子,隨著死者家屬,一起混出了停屍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