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這是一個信號:大多數人已經開始偷偷摸摸地進行交易了,不擺攤,隻在家裏賣貨給熟客。現在正是發財的好機會,所以管製得再嚴,也不可能徹底杜絕這種交易,隻能讓交易更加隱蔽。

所有的煙全部入庫的時候,已經將近三點半了。鎖上倉庫大門之後,

馬同林心裏的一塊石頭終於落了地,這一瞬間,他覺得非常疲憊。在經曆了持續的緊張和興奮之後,這種疲憊感幾乎難以抗拒。差不多一周的時間,不是在路上,就是在躲避各種圍追堵截,如果不是心裏有這樣一個巨大的信念在支撐,恐怕早就扛不住了。所幸,現在這一切都已經過去了,現在,他什麼都不想去想,不想去做,隻想好好睡一覺。

他沒有去找宋青,而是直接打車回了家。推開房門,來不及洗漱,他就一頭倒在床上。床鋪的四周空空蕩蕩,原本守衛在他身邊的成堆成堆的鈔票,現在都已經不見了,都變成了一箱一箱的高檔煙,趴在倉庫裏的水泥板下。不過沒關係,用不了多久,它們又會重新變成鈔票,變成更多的鈔票,碼在他床鋪的周圍,也許那時候,他就可以換一張高床了。

馬同林沉沉地睡去了,黑暗中,老鍾表“鐺”、“鐺”……敲了四聲。

淩晨五點半,喬玉國瞪著一雙因為通宵熬夜而布滿血絲的眼睛,揮起拳頭,重重地砸了一下車的方向盤。這一天晚上,他最終一無所獲。他知道,這次絕好的機會,已經從他身邊溜走了,也許從明天開始,馬同林從外麵倒回來的這批數量龐大的私煙,就開始流入S市的煙草市場。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馬同林的眼睛還有些睜不開,他拚命揉了好幾下,才看清楚牆壁上老鍾表的指針:上午十一點四十。他這一覺睡得太死了,甚至連夢都沒來得及做。他翻身下床,嘴裏叼了一支煙,走到窗前,漫無目的地望著窗外。

他記得自己走之前和宋青一起開車去西郊別墅區的路上,還能看到路兩邊的樹上掛著不少黃的綠的葉子,僅僅經過了一周的時間,樹上的葉子幾乎巳經掉光了,也許這隻是一夜之間的事,隻需要一陣風吹過。他眯著眼睛,點著了嘴裏叼著的煙。

一支煙抽完,他撥通電話,和老三確認了一下晚上喝酒的場所。他不能忘了這碼事,這次能平安回來,能安心地躺在床上睡到自然醒,一大半的功勞要歸到老三和他一幫兄弟的頭上。

打完電話,他準備先去宋青那裏待會兒。盡管隻分別了一周,他卻覺得已經很長時間沒有看到宋青了。想到宋青,他突然覺得自己很幸福,他沒有任何理由不幸福。現在,宋青懷了他的孩子,明年開春,他就要在西郊的山腳下買一棟別墅,那裏鳥語花香,生活安定從容。未來多麼美好,多麼值得憧憬,如果說還有一點遺憾,那就是他的父母已經早早離去了,要不然,現在就能和他一起享受這美好的生活……

他來到洗手間,看著鏡子中的自己,欷歔的胡茬兒,讓這一張三十七歲的臉顯得格外憔悴。他笑了一下,開始洗漱,很快,他就恢複了一貫的精神,至少在他看來比剛才好了很多。

當他站到宋青麵前的時候,宋青愣了一下,他看到了宋青眼裏流露出來的心疼。還沒等他完全展開笑容,宋青就一下子撲到了他的身上。

他抱著宋青回到房間,和宋青並排坐在床上,小狗啤啤在他腳邊興奮地跳來跳去。

“你看看你,怎麼成了這個樣子?”宋青皺著眉頭說。

“怎麼了?”

“真難看。”

“難看嗎?”馬同林下意識地摸了摸臉,然後壞笑了一下,說,“難看就難看吧,快讓我看看小寶寶。”

“壞蛋,看什麼看,才剛剛懷孕,什麼都看不出來。”

馬同林有點兒興奮,這是一個可以預見的新生命突然帶給他的生活激情。一個三十七歲的男人,早就應該平和了,應該處變不驚了,但是現在,他卻仿佛又回到了年輕的時候,圍著宋青不停地走來走去,憧憬著美好的未來。

“想吃什麼?想要什麼?我去給你買。”馬同林說。

“傻樣兒,發財啦?”

“嗯……還沒有,不過快了,很快我們就有很多錢了……”

“好吧,那就等你賺到錢,我們再去買東西,我先自己合計合計怎麼宰你。”

晚上,在“天鵝湖”夜總會,馬同林、老三等十幾個人縱情狂歡。

與此同時,在另一家夜總會的一個大包房裏,一個中年男人摟著一個小姐,沉默地喝著酒,旁邊兩個人也各摟著一個小姐,正在閉著眼睛皺著眉頭縱情唱著惡俗的歌。這個人是王飛,另外兩個人是他的小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