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層麵紗結結實實地蒙上了懷特夫人的臉,因此她的容貌我也就看不到;可是,我在向她鞠躬行禮的時候,為了還禮,她把麵紗揭開了,她的容貌在那一刻被我清楚地看到,我必須承認,我確實很受了一次驚嚇。也許是因為先前我自己太過一廂情願,對懷特的話沒有懷疑,對一個沉醉於愛河的藝術家的話太過相信,所以在想象中懷特夫人是那麼美好,然而沒有想到,想象和現實竟然差別這麼大!對於各方麵的“美”的鑒賞,懷特有著獨到的眼光,並且他還總是在追求完美,所以我很奇怪,他如何會選這樣一個女人作為妻子呢?
我覺得,懷特夫人的相貌絕對隻算得上平庸。公道地說,不能用醜來形容她,她的相貌極為普通。可是,她的品味不錯,打扮得很是得體;我想,毋庸置疑,她能夠俘獲懷特的心,定然是有著某種常人難及的“內在美”。她沒怎麼跟我交談,很快就跟著懷特進了客艙。
此時,我的好奇心又被勾引了起來。懷特一家人的這趟旅行的確沒帶仆人,這一點我可以確定,那麼,我就觀察送上船來的是否有大件行李。獨立號耽擱了很長時間,依舊沒有起航,隨即,碼頭上來了一輛貨車,一口長方形鬆木箱放在上頭。看來這箱子是船上最後的“客人”,因為這個箱子一上船,我們馬上就起航了;沒多久,獨立號就在海上平穩航行了。
這口最後上船的箱子,整體呈長方形,約二點五英尺寬、六英尺長。這口箱子被我仔細觀察了一番,它雖然形狀古怪,不過裏麵裝的東西我大致也能猜到,我很相信自己之前的猜測。我想,懷特的這個“大件行李”,至少有一幅畫裝在裏麵。我記得,他曾經為了一幅畫,好幾個星期都在跟藝術商尼克利諾相周旋,現在根據這口大箱子的形狀判斷,很有可能是列奧納多·達芬奇的《最後的晚餐》放在裏麵,是畫家盧比尼複製了這幅畫,他是一個年輕畫家,來自意大利的佛羅倫薩,並且就我所知,尼克利諾得到這幅畫已經很長時間了。我想,我肯定猜對了,並且隻要想到自己居然這麼敏銳聰慧,我就不禁得意地大笑。懷特將他的藝術收藏對我隱瞞,這可是頭一遭,很明顯,他想瞞著我把名畫走私到紐約。可是,他的舉動怎麼可能瞞得了我呢?他就準備迎接我的挖苦拷問吧,我們還有很長的航行時間呢!
可是,我依舊沒想明白一個疑點,即這口箱子居然被放到了懷特夫婦的艙房裏,而並未放到懷特多訂的客艙中。如此一來,箱子應該會占據艙房的整塊地板,懷特夫婦在裏麵轉身都困難,應該覺得很不舒服吧!不但這樣,還有一陣陣強烈刺鼻、讓人惡心的臭味從箱子裏發出來,顯然是箱子上麵那些寫得像鬼畫符一樣的字散發著這味道,應該是用焦油或油漆寫了那些字,所以才有那麼刺鼻的味道。我看到有這些字眼漆在了箱子的木蓋上:
阿德萊德·柯蒂斯女士收
阿爾巴尼,紐約州
歸科尼魯伊斯·懷特先生照看
此麵向上
務必小心保管
如今我算是搞清了,懷特的嶽母就是那位“阿德萊德·柯蒂斯女士”。然而,我卻難以理解箱子的收件地址,因為懷特的工作室地址是在紐約錢伯斯街。讓人覺得納悶的是,既然有那麼珍貴的藝術品放在箱子裏,怎麼會將之送到別的地方,卻不放到自己的工作室裏呢?
海上航行剛開始的三四天裏,雖然前麵始終在刮大風,天氣卻都很好;然後,風向突變,轉而往北吹,所以很快地我們就離開沿岸很遠了。此外,船上的旅客也紛紛交流了起來,個個興致都挺高。對於這種社交禮節,我向來興趣不高,可沒有料到,這一次就連懷特及其兩個妹妹,也顯得很拘謹,沒有跟別人打交道的興致。也許我沒有說別人的資格,不過我總覺得,懷特一家人的這種狀態和做法著實很不得體。懷特的態度特別顯得失禮,他好像較之以往更為憂鬱,所幸,我早就習慣了他的這種性格。而為什麼懷特的兩個妹妹也這麼冷淡、跟別人疏遠,我就難以理解了;她們總是將自己關到客艙裏,幾乎沒有出來過,有幾次我請她們出來認識認識其他人,卻都被委婉地拒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