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賓說完這些話的時候,我的腦海中已經有了一些稍微懵懂、幾乎成形的念頭,好像我已經漸漸理出了一些頭緒,但仍然缺點兒什麼,因此真正的答案是若有若無的。那種感覺就是:我們馬上就要想起什麼事情了,但差一點最後的提醒或刺激而還沒有想到這件事情。但是杜賓並沒有停止他對案情的分析。
杜賓現在要解決的是凶手如此凶殘的動機究竟是什麼。他一邊沉思一邊說道:“我們現在已經解決了在這一謀殺案中凶手是怎樣逃走和怎樣進入作案現場的問題。接下來我想說的是凶手進入和逃走的地點是相同的,也就是關於出入口問題。讓我們想一想四樓那個大房間的情況,不要忘了房子裏的那種淩亂。報紙上的報道說,房子中的衣櫃抽屜已經被全部打開,很多東西被拿走了,但是也有不少東西沒有拿走。這個結論……你不覺得非常荒謬嗎?
“報紙的說法非常愚蠢。因為抽屜裏到底有什麼是我們所不知道的。有誰知道那裏麵少了什麼?衣物?可是誰能證明後來在抽屜裏發現的衣物就不是原來全部的衣物,說不定根本就是一件也沒少呢?不要忘了,愛斯巴奈雅母女最近幾年的生活幾乎就是隱居生活,沒有什麼人,包括她們的親友都很少與她們有往來,而她們本身也不怎麼出門,因此可能她們的衣物本來就不多,可能本來就無法放滿整個抽屜。我們到現場的發現是留在抽屜中的衣物,都是質地非常細致高級的,假如凶手為了偷衣物,這些上等貨他為什麼不帶走?何況,要是偷竊的話,為什麼不把其他全部的、更值錢的東西拿走?我是說,那四千法郎的金幣他為什麼沒拿走,卻要從衣櫃的抽屜中拿一些不值錢的衣物呢?你也知道,那兩隻裝有大約四千枚法郎金幣的袋子仍然在案發現場的地板上散落著呢!警方的假設太幼稚了,如果你也被他們蒙蔽,以為作案的動機就是那四千法郎的話(他們拘押了護送老太太回家的銀行職員),那我還是勸你把這種可笑的假設丟掉。
“很可能這不過是一個巧合——恰好在案發前三天,被害人從銀行取了一筆巨款。其實,比這還要巧上加巧的事情也會在我們的生活中經常出現,隻是我們並不了解而已!作為對推理有著嚴謹態度的我們來說,一定得把這些‘巧合’與事件本身弄清楚,要知道它們的發生隻不過是幾率問題,假如在這些‘巧合’的事情上花費太多精力甚至是執著地追尋,那隻會影響我們正確的推理。以本案為例,假如在本案中這些金幣最後不見了,那麼‘被害人在三天前從銀行中取了一筆巨款’這個因素就不再隻是一種‘巧合’了,而非常可能就是凶手的‘犯案動機’。可是在本案中,這名凶手是十分凶殘和殘忍的,如果他真是為了錢財,你會不會覺得他是神經病?在殘忍地殺害了被害人之後,竟然手足無措,成功地逃跑,卻很失敗地忘記了自己來此的犯罪目的?”
杜賓就凶手的殺人手法進行了剖析:“我剛才提到的這些:凶手是一個口音奇特、身手敏捷的人,但是他慘絕人寰的罪行卻沒有明顯的動機。你看他是多麼殘忍地殺害了被害人:他徒手勒死了一名年輕的女性,並將屍體倒塞進狹小的煙囪孔道中。從一般角度來說,很少有凶手這樣殺人,也更不會這樣處理屍體。我想你也承認,就算一個人再沒人性、再邪惡、再殘忍,也很少會將一個死者的屍體倒塞進煙囪。這實在是一種十分詭異的手法,簡直根本不是一般人類能夠做出來的行為。這種行為不但令人發指,而且讓人難以理解。另外,這樣把屍體強行倒塞進如此狹小的煙囪中,要用多少力氣?你要知道,人們在發現這一屍體並努力將屍體拖出時,是好幾個大漢共同努力才辦到的。”
杜賓因此斷定凶手的力氣大得驚人:“這位凶手一定有著過人的體能。讓我們再看看他的驚人之舉。報道說,人們在壁爐上方發現了幾撮灰色的人類毛發,且這些毛發連發根一起被扯下來。大概你也很清楚,一把抓住一綹頭發,要想扯下來是非常費力氣的。可是凶手竟然扯下了這樣好幾大撮頭發,這得多大的蠻力?這些頭發甚至是連著頭皮和發根碎塊一同被扯下來的,簡直令人震驚!從這裏也能知道凶手的力氣有多大,看來至少一把扯下一堆頭發是沒有問題的。
“另外,愛斯巴奈雅太太不但被殘忍地割斷了喉嚨,而且其整個頸部都被割斷了,頭部與身體完全分離了,可是令人匪夷所思的是報道竟然說凶器是一把刮胡刀……我提到的這些地方,需要你能夠特別注意,你要注意到這是一名多麼有力氣、多麼野蠻的凶手。對於老太太的傷痕,我當然有自己的觀點,但我先不陳述,先讓我們看看那兩位給被害人驗屍的法醫是怎麼說的吧。他們的觀點是老太太的慘狀是被鈍器所傷,按照他們的說法,鈍器在我看來隻能是房子後院中的石塊,可是如果凶器是這些石塊,那麼也就說明老太太是從四樓那個被床架擋住的窗戶那兒掉下來的。得到這個結論的推理很簡單,警察所認為的窗戶框上的釘子是被釘死的,但實際上這個釘子是有問題的,因此,如果是石塊導致了老太太身上的傷,那麼隻可能是她從四樓的這個窗戶上掉下來。這一點警方是無法想到的,就如他們之前忽略了百葉窗的寬度一樣,他們不知道這個窗戶可能已經被人開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