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6章 一個人的邂逅(1 / 2)

遊伊西坐在椅子上,他的臉深深埋在雙手中,一向齊整的發型被抓揉得淩亂不堪。從父親走後,他就坐在那裏一言不發,一動也不動。夭夭看不到他的表情,但能感受到彌漫在空氣中的痛苦。夭夭走過去,將他的頭攬在懷中,讓我們一起分擔,你的痛苦就沒那麼多了。

“我親眼看著我媽媽從樓上跳下來。保姆帶我出去玩,剛回來,我手裏還拿著吃了一半的冰激淩,媽媽從樓上跳下來,落在我的麵前。她的頭像一個有裂痕的杯子,血一直流出來,都快要流到我的腳下了。保姆捂住了我的眼睛,把我帶走了。可是我還是能看到她的血一直跟著我的腳步流過來。”

夭夭腦中想起自己母親撕裂旗袍的那種絕望。

“我恨他,是他逼死我媽的。我小的時候,他總是不在家,我媽媽常常抱著我哭。我媽死後沒有多長時間,他就娶了姚瀾之,隻是為了錢。現在,姚瀾之拿我沒有辦法就逼我爸,逼我爸來說服我。他為什麼從來不為我想想?”

夭夭的胸口很悶,遊伊西勒得她好緊,她要喘不過氣來了,心好痛。為什麼我們都是不被喜歡的小孩,用童年來記錄父母的傷痕?

這天遊伊西下班回來的時候,手裏拿著一張明信片,說是郵遞員見夭夭的信箱滿了,便交給物業的工作人員,遊伊西正好看到便拿了上來。

夭夭一看便知是寄舟寫來的,伸手接了過來,擱在了門邊的擱物架上,上前一步接過外套,寒暄著:“今天累嗎?晚上想吃什麼?”太刻意了,假到自己都想抽自己了。

遊伊西洗澡的時候,夭夭拿起擱物架上的明信片。

林蔭道寂寞的長椅上灑滿枯黃殘敗的落葉。“最近一段時間,我喜歡上了傷感。一個人獨坐,聆聽落葉在風中打旋兒的細碎的聲音,看得久了,頭就暈暈的。也許,我等的不是某一個人或者是某一件事,我等的是時間,等時間,讓自己改變。”

夭夭輕輕歎了一口氣,將明信片塞進那個大信封中。想了想,填寫好地址,收信人:貓的天空之城。一切從這裏開始,就讓一切在這裏結束吧。隻是,這好像是第99封。算了,一個不要實踐的諾言,也就沒有那麼多的承擔了。至於寄舟,明天跟他說清楚吧。

對不起,寄舟。貓的天空之城,隻是你一個人的邂逅。

夭夭把信封放在抽屜裏,浴室裏的水聲停止了,遊伊西會怎麼想呢?

過了很長一段時間,夭夭才想到,遊伊西當時的不聞不問,那種刻意的若無其事是他忌妒的表現。

遊伊西的父親找過夭夭了。正如夭夭所預料的,他的理由無非是遊伊西跟她在一起就會失去事業、失去家產,如果夭夭愛遊伊西就應該放手。夭夭看著遊伊西父親那一張一合的嘴唇突然覺得很好笑,他永遠也不會知道伊西需要的是什麼。可是,他還在機械地掀動著嘴唇,夭夭終於忍不住大笑起來,含在嘴中的一口茶噴得到處都是,也許還濺到了他身上,可不要弄髒了他的名貴西服,夭夭可賠不起。遊伊西的父親在這莫名其妙的笑聲中,惱羞成怒,憤憤起身離開。他走了兩步又回過頭來,把桌上被夭夭拒絕的那厚厚的信封揣在懷裏。

“瘋子,簡直是瘋子!”遊伊西的父親憤憤然。

“中國有句老話:我過的橋比你走的路還要多。用來提醒我們尊重長者的經驗和智慧,可是遊叔叔,你給我的感覺卻是您這麼多年一直都是用輪椅代步的。”夭夭傲然看著這具高檔服裝裱起來的軀體,她的心為遊伊西感到無比地痛楚和憐惜。

“你,你,你竟然敢這麼跟我說話!”遊伊西的父親已經在精神上猥瑣下去了。

“遊叔叔,我尊敬您,請您進來喝一杯茶,但是如果您不尊重自己,我也無能為力。”

夭夭麵對那扇因為自己而承受了遊伊西父親虐待的房門,放聲大笑,笑著笑著又覺得心痛了,遊伊西比自己還不幸。一個愛財的父親,一個更愛財的後媽,唯一對自己好的母親還那麼早就去世了。她墓地上的新土還泛著潮氣,遊伊西的父親就為了擴大公司娶了另一個女人,男人總是這麼現實嗎?就連那個“娶妻當如陰麗華”的劉秀也不例外。起初,夭夭見到劉秀的這句名言著實心有戚戚,想一想,劉邦、項羽,哪一個不是為了帝王之位而爭鬥不息?不是“大丈夫當如此”就是“彼可取而代之”,女人哪裏有半點兒地位,突然出了這麼一位,在政治理想之外還有愛情理想。剛想要刮目相看,卻讀到劉秀為了事業娶了郭聖通,那個時候已經嫁給劉秀的陰麗華還在家中苦苦等待丈夫的歸來,她不知道,自己非但不是丈夫的唯一,而且已經是妾不是妻了。還好,遊伊西不是這麼現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