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佗醫生果然不同於尋常大夫。出於對他主動登門治療的感激和我待人的一貫原則,我本想請人家吃完飯再提治傷的事。可他隻是喝了口茶,就起身幫我診斷起傷來。
華醫生細致地幫我解下紗布,仔細研究了一下傷情,嚴肅地說:“這箭帶毒,毒已入骨,如果再不治,這條手臂就會有殘疾的可能了。我可以治好,隻是過程比較恐怖,需要先給將軍做個說明。”
我大笑道:“我關羽從出道到現在,什麼恐怖片沒看過?什麼驚悚片沒演過?有什麼可怕啊?華醫生說來聽聽。”
華佗沉吟了一會兒,吩咐道:“首先,在這屋子裏立一根柱子,柱子上釘一個鐵環,再準備繩子……”
平兒還是對什麼都那麼好奇,詫異道:“大夫,您莫非以前幹過特務?怎麼這聽起來像書裏寫的反動特務動刑審那些被捕的革命黨啊?”
華佗淡淡一笑:“毒已入骨,必須割開皮肉,刮去骨上毒素才能痊愈。我的手術過程並不複雜。請關將軍將右臂伸進柱子上的鐵環,再用繩子係緊,我用刀刮骨。同時為免關將軍恐懼和疼痛,記得在我動刀時,用被子蒙住關將軍的臉。”
平兒聽得渾身一抖,旁邊的馬良等人也都聽得毛骨悚然。大家一齊把目光轉向了我,華佗也等著我這個患者表態。望著一張張或擔心或同情或疑惑的臉,我大笑起來:“這麼複雜!原來不過是要刮骨療毒!我這條手臂,就交給華佗先生了。無須柱子、鐵環、繩索,請先生動刀吧!”
“關將軍,這疼痛絕非常人所能忍受,你可要想清楚了!”當時華佗先生還沒有發明出麻藥,所以不論主將、兵士,治傷時基本靠忍。我很相信自己的忍耐力,真誠地看著他:“先生好意,我在此致謝。隻是關羽戎馬一生,死都不怕,還怕療傷嗎?被子也不必準備,我的傷口自己不看就是,隻要叫我兒陪我下棋就行啦!”
華佗目光中閃過一絲敬佩。平兒滿是擔憂地擺上了棋子。老周不知什麼時候端過一個大盆,單膝跪在我的右臂前,準備接血。我心裏一熱,不覺叫道:“兄弟,你追隨我關羽幾十年,勞苦功高,怎麼能讓你這麼伺候我!”老周卻比我還感動:“將軍,我周倉從跟隨您那天起,隻知道您是我一生的主人,怎麼敢讓將軍叫我‘兄弟’?周倉為將軍,萬死不辭,何況接血?我隻恨不能替將軍受傷痛之苦啊!”老周說著,淚湧如泉。我長歎一聲,兩行熱淚滾滾而下。我看著華佗先生,歎道:“我關羽何德何能,能有這樣的兄弟?請先生動手吧!莫讓我的兄弟跪久了!”
華佗的眼眶也紅了。他長噓一口氣,向我點了點頭。
手術刀落下的那一刻,我心裏像吞了片薄荷一樣,變得格外清醒。看著平兒臉上閃過的一絲痛苦,我大笑道:“我兒不要擔心,可要專心陪為父下棋啊!頻頻忙於戰事,你我下棋的機會可是越來越少了。你下棋悟性極高,我教會你後,很快就不是你的對手了,到今天已經有幾年沒贏你了!”
平兒隻得向我點點頭,把目光轉向棋盤。身邊的廖化、馬良、伊籍等人,個個都是圍棋愛好者,但此刻卻沒有一個在看棋。大家望著華大夫的手術刀割開我的傷口,看到我已經被毒浸得黑青的森森臂骨,看著華大夫的手術刀在我臂上盤旋,聽著刀刮骨發出的簌簌聲響,無不掩麵失色,有的甚至像自己挨了刀一樣,眼淚都快掉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