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得楊村長哈哈大笑,說:“如今隻有孟處長這樣的好領導,跟我們貧下中農還有共同語言。好好好,我堅決服從領導安排。”
一夜無話。第二天孟不覺帶著父女倆上了財經學校。先找到程校長,他還是那麼客氣地笑著,叫來那次見過的學生處朱處長,要他帶楊小竹去辦理有關手續。父女倆貼著朱處長的屁股去了學生處,孟不覺又踱回校長室,說:“程校長,還得向你彙報兩句,剛才那父女倆,是我扶貧時的老房東。既然要扶貧,說明那地方還不富裕,經濟困難。我的意思,你能不能適當減免些學雜費?”
程校長笑望著孟不覺,說:“孟處,真是不巧,這事還不是太好操作。我也不瞞你當領導的,過去為了拉生源,我們直接跑到下麵中學招生,班主任老師給我們介紹一個學生,給八百到一千元的介紹費。今年生源豐富,物價局出台的學雜費標準又比往年有所下降,我們也就取消了介紹費,不然不用你開口,我們也會主動給你介紹費的。”
這話讓孟不覺很不舒服。那次見麵,姓程的口口聲聲學校生源短缺,孟不覺推薦學生,是看得起他們,不想現在生源突然不短缺了,像是孟不覺送學生送得很不應該似的。而且聽那口氣,似乎是孟不覺貪小便宜,想自己拿介紹費。
孟不覺心頭火氣正往上衝的時候,程校長又笑著開了口:“不過孟處不是別人,是我們的直接領導,我會酌情處理的。這樣吧,你先讓姓楊的學生按標準交齊學雜費,以後我們幾位校領導開個碰頭會商量商量,特殊情況特殊處理。”
屁大的事也要開校領導碰頭會,該不是程校長的托詞吧?可你還不怎麼好發作,人家這可是堅持民主集中製原則,不搞一言堂。孟不覺隻得說:“那我什麼時候再來找你?”程校長說:“學生入校完畢之後吧。”
有朱處長的引導,楊小竹的入學手續很快辦妥。孟不覺一心要給楊村長免幾個錢,今天沒免上,心裏很不是滋味。摸摸身上,昨天上午領的工資還放在口袋裏沒交肖自然,於是拿出一千元,遞給楊小竹,說:“程校長給你減免了一千元。”
楊村長擋住孟不覺,說:“程校長又不是會計出納,怎麼減免?拿他自己的錢來減免?”孟不覺說:“我上次來找他時就說好了的,今天程校長先就把錢準備在身上了。”
“那我去程校長那裏問問。”楊村長還是半信半疑,掉頭要往回走。孟不覺扯住他,說:“正是開學之際,程校長忙得暈頭轉向的,你就別去添亂了。我跟你實說吧,這所學校是我們局裏的下屬學校,直接歸我們人教處管理,我這個副處長上了門,這點小事不給我處理好,下次他怎麼好到局裏去找我?”
楊村長這才信了孟不覺,從他手上接過那一千元,放進女兒手上,說:“小竹,為你讀書的事,孟叔叔操了多大的心,費了多大的神,你瞧見了吧?你在學校不好好讀書,看你怎麼對得起孟叔叔和肖阿姨。”
家裏太忙,楊村長當天趕了回去。送走楊村長,孟不覺回到家裏,隻聽陽台上的洗衣機轟隆隆響著,原來肖自然正在拆洗被褥。孟不覺說:“你真是無事找事,幾天前才洗過的被褥,怎麼今天又洗起來了?”肖自然說:“你昨晚沒聽楊村長說,他身上有虱子?”孟不覺說:“人家是開玩笑的。你還看不出來,父女倆穿戴得那麼整潔,身上會有虱子嗎?現在農村條件稍好的人家也非常講究了,楊村長的老婆甚至比你還愛幹淨,家裏裏裏外外收拾得幹幹淨淨的。”肖自然說:“即使這樣,也還是洗了放心。”
跟別的不少女人一樣,肖自然也有潔癖,洗完被褥不過癮,還要洗衣服。拿著孟不覺脫下的衣服搜口袋時,見裏麵隻有兩三百來元錢,就問他:“昨天你不是說這個月的工資已經發了下來,怎麼就這點錢?”
孟不覺苦笑笑,說了事情原委。一千元錢說大不大,說小不小,肖自然有些心疼,說:“這個世上,你這樣的好人,怕是拿著放大鏡也不太好找了。”
孟不覺也心疼,過幾天,估計學生已經入校完畢,又去了財經學校。程校長還是那副笑模笑樣,說:“對不起孟處長,剛開學,事務太多,幾個校領導總是坐不到一處,你是不是再給我寬限幾天?這樣吧,這事咱們校領導集體定下來後,我就打電話向你報告。你的手機還是原來的號碼吧?”
孟不覺吱聲不得,隻得出了校門,回家等他的電話。
左等右等,也沒等來程校長的電話。就是市委常委領導碰頭會都開過了,莫非一個卵大的財經學校,校領導碰頭會這麼不容易開攏來?孟不覺覺得有些滑稽。轉而又想,究竟是你求人家,不是人家求你,他怎麼會主動打電話給你呢?反正呆在處裏也是無業遊民,無非在網上多下幾盤圍棋,孟不覺又去了財經學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