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了會兒話,孟不覺準備走人。程校長說:“中午快到了,我這就叫袁司機,出去找個店子,一起吃個工作餐。”拿過桌上手機,找袁司機名字。孟不覺說:“免了免了。”起身往門外走去。程校長撳下袁司機名字,沒等對方接聽,旋即又按掉,追上孟不覺,說:“車子在家,袁司機見了我的號,馬上就會跑過來的。”
話音沒落,袁司機就出現在了樓道口。程校長說:“您看袁司機都來了,街口就有店子,幾分鍾便可趕到。”孟不覺說:“下次吧,下次一定領程校長的情。”
來到坪裏,袁司機緊走幾步,過去給孟不覺開了車門。因為想著以後還要麻煩程校長減免楊小竹的費用,孟不覺自然不會吃這頓飯,免得先欠下程校長一份人情,於是說:“今天確實還有要緊事,以後有機會,我做東請程校長喝幾杯。”程校長說:“今天是今天,以後是以後。”將孟不覺往車上請。
推讓一陣,孟不覺執意不肯,程校長不好再勉強,說:“孟處長這麼廉政的領導,如今怕是打著燈籠火把都沒處找了,讓您做人教處長真是埋沒人才,應該提拔您做紀委書記才是。”孟不覺說:“我做了紀委書記,第一站就來查你們單位的財務。”程校長說:“那你還是別做紀委書記了,繼續做人教處長,領導我們向前進。”回頭對袁司機說:“孟處長是上級領導,我又不能硬性安排領導吃我的工作餐,隻好由你負責送領導回去。”
不吃人家的飯,再不坐人家的車,那就太不近人情了。孟不覺也就跟程校長握握手,上了車子。車是新款別克,起碼得三十多萬,財經學校看來還有些家底。車子好,坐著自然就舒服。一舒服,孟不覺才意識到,今天程校長是不是也太熱情了一點?想想看,自己雖然是給他們來推薦生源的,可跟平時下來檢查工作,究竟不是一回事。不過孟不覺心裏很受用,人家對你熱情,是因為尊敬你,把你當做上級領導來對待。做上級領導的感覺這麼奇妙,怪不得大家都爭著做上級領導。
正受用著,袁司機主動跟孟不覺聊起來,說:“孟處長好久沒到學校來了,好像是到下麵扶貧去了吧?”孟不覺說:“是呀,你怎麼知道的?”袁司機說:“您是咱們學校的垂直領導嘛,我們怎能不知道?”孟不覺說:“謝謝你的關注!”袁司機說:“聽說您下去扶貧,還是顧局長親自點的將,他一定有什麼意圖吧?”
連這個內幕他們都知道,看來財經學校的領導對人教處的處長們多麼在意。孟不覺說:“那你說說,是什麼意圖?”袁司機說:“顧局長是想給你扶正吧?”
這袁司機還真有意思。想這些單位司機,跟領導跑得多,領導一個個能說會道,司機自然也近朱者赤,嘴上功夫了得,知道什麼人麵前說什麼話。孟不覺說:“要是你是我們的局長就好了,一句話就將我扶了正。”袁司機說:“孟處長別在我麵前保密嘛,我就不止一次在車上聽程校長他們提到您,說您扶貧回來,肯定會做人教處長。”
孟不覺一下子明白過來,今天程校長態度這麼好,原來事出有因。隻是現在局裏情況正在發生變化,程校長也許最近沒上局裏去,一時還不清楚顧局長出了麻煩,他孟不覺也不尷不尬的,做不起人,否則今天程校長怕是沒這麼熱情了。
不過不管怎麼樣,楊小竹讀書的事算是基本說妥,楊村長那裏也好有個交代了。回到家裏,孟不覺拿起話筒,準備給楊村長回個話。誰知腦袋裏忽浮出那天李副局長學雷鋒給人節省話費的情形,心想何不改日到處裏再打公家的電話?那樣跟楊村長聊起來,不用心疼話費。現在自己閑人一個,手中無權,無權便無看得見看不見的好處,僅僅工資表上那些死錢,經不起花銷,能省一個是一個嘛。
這天孟不覺想上處裏去給楊村長打電話,豈料宋處長和陳副處長他們都在,劉科長拿了個本子,像要做記錄的樣子。顯然是要開會研究工作。孟不覺心生哀怨,想自己名義上還是處裏的副處長,卻被他們排除在外,開會都不通知一聲,看來他的確什麼都不是的了。
本來孟不覺並不是那種死皮賴臉的角色,人家不想讓他參加會議,他知趣溜掉就是。可今天他卻由怨而恨,偏偏不肯走開,拿起桌上電話,撥了楊村長的號碼,不緊不慢聊起來,倒看這些人拿他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