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5章(2 / 3)

可是有些人,她的身體是跟著思想一起走的,卻逐漸疏離了靈魂想要的居所。比如坐在自己身旁的那位男生詢問的作家三毛。

三毛是個內心具有深度陰影的人。流浪與回歸,死亡與救贖,在很多時候並不相互抵觸,隻是在某一刻,它們之於她的容量太過狹小了。

所以她選擇了一條無從選擇的路途,白天灼熱,夜晚的寒冷卻深入骨髓。有時候身前或者身後,根植了滿天飛舞的茫然。

是那種沙塵暴一樣揮之不去的茫然。那位男生扶了扶眼鏡補充道,一副泰然自若的樣子很讓蘇木羨慕。

當他自我介紹說是來自於數學係時,蘇木側過臉去認真地觀摩了一下他的臉部輪廓,有一瞬間蘇木覺得似曾相識,卻不知道在哪裏見過他。

討論會快要結束時,那位男生突然站起來發言。蘇木隻記得那些遊離於文字之外的隱約與恍惚的隻言片語。

文學和文字是兩個不同的概念。文學是虛無的,所以那些進入該領域最高境界的人,最終不是選擇放棄寫作就是選擇自我沉淪,或者幹脆以結束生命這種讓人覺得不可思議的方式來對抗虛無。而文字卻不一樣,它讓我們感覺到具體和實在,也讓身邊的人和事成就悲歡離合的可能。

文學這條路會越走越痛苦,難堪,甚至會讓人欲罷不能地沉墮進去,得不到也不想得到複原。而文字卻可以隨時讓人抽身欲出,甚至可以成就一代小資或一段經典。

發言完畢後是一片熱烈的掌聲,蘇木卻完全一頭霧水。那位男生霧裏看花或者說是水中撈月的觀點,一時間在蘇木的腦袋裏枝繁葉茂起來。

蘇木的耳邊仿佛有無數隻蜜蜂同時嗡嗡地纏繞。

男生坐回到蘇木身旁的時候,蘇木朝他淡淡地笑了笑,你的發言很好聽。

謝謝。那些話我一直想說的,今天終於一鼓作氣把它傾瀉出來。你呢,怎麼沒見你在會上發言。他把眼睛望向別處,疑問卻流露給蘇木。

我沒有話要說,也想不出要說什麼。蘇木把雙手合起來放到嘴邊,像一個虔誠的教徒朗誦經書一樣,一本正經地說道。

蘇木,我就知道你在這裏。許鵬的聲音從天台的入口處穿過來,清晰得像浸滿了水分子。

蘇木間隔了幾秒鍾才緩過神來。他合十雙手放到嘴邊,對著流星劃下的弧線許下願望,像一個虔誠的教徒朗誦經書一樣,一本正經地念念有詞。

你怎麼也跑到這裏來了。蘇木一切有關黑夜的臆想,被許鵬瞬間拉回到了現實,心裏便有些許不甘,他覺得生活在記憶甚至胡思亂想中都要好過現在。

我在樓下看到天台上一團傻乎乎的人影,很像你,就跑上來一看,果然是你。許鵬說著就隨手放下一個白色塑料袋,裏麵裝滿了膨化食品和罐裝啤酒。

兩個年輕的男人麵對麵坐下來開始對飲。其間除了吞咽食物發出的聲響,一切都寂靜如初。

時間在食品袋和啤酒罐間緩慢自如地遊走,在兩個年輕男人舉手投足間遊走,也在天台上初夏稀薄的空氣中遊走。

有風緊貼著牆壁吹過來,於是在偶然間,它便被無端地賦予了白石灰那若隱若現的芬芳。

過了一段時間,蘇木站起來走到欄杆旁,背部緊貼著欄杆向後仰下去,仰到身體幾乎要滑過欄杆的時候,蘇木伸開手臂勾住了它。鐵質金屬的冰涼就在那一瞬間刺透了蘇木的皮膚。

蘇木的身體搖晃了一下,這一次差點就滑了下去。蘇木用力拉了一下勾在臂彎處的欄杆,身體便被一種力量反彈回來。他轉過身,看見路燈下的水泥路麵泛著青灰色冰冷的光芒,有一些深藏不露的狡黠的笑容就蟄伏在路麵上。

那些參差不齊的笑容仿佛在召喚著誰。

可是我還不想就這樣無緣無故地墜下去。蘇木想,我的青春才剛剛盛放,我需要太多時間去獲取充足的養分。

許鵬拎著一罐啤酒走了過來,用力地搖晃了幾下,打開的時候有一個沉悶的聲音衝出。這些啤酒都很衝動,在裏麵悶久了就急著跑出來。許鵬奇怪地說了一句。

然後仰著脖子,一口氣喝光了它。

樓下路燈旁的石椅上坐著一對戀人。女生趴在男生的肩膀上,一邊竊竊私語一邊咯咯地笑起來,神情曖昧。許鵬把喝空的易拉罐拋過去,蘇木看見它的拋物線形狀近乎完美,落點也漂亮得無以複加。

哐當一聲落在鐵皮垃圾桶內,驚動了旁邊石椅上的男生女生,於是他們的纏綿戛然而止。女生不好意思地推開男生,男生轉過頭四處打量了一下,並沒有發現什麼可疑的人為跡象。最後兩人手拉手起身走開。

那個男生我好像在哪見過,蘇木喃喃自語道。然而他卻始終想不起來了。又或者我從沒有見過他呢,有些陌生的麵孔隻是看起來似曾相識而已。

蘇木,我忘記帶打火機了,現在下去把它拿上來。

你去吧,別滾下去就行了。

怎麼會呢,才喝了那麼一點。至多也就摔回到樓下,何況又買了意外事故醫療保險。

我是為人家西白著想,你們夫妻生活才不久。蘇木故意把尾音拖得很長,一節又一節地異想天開。

蘇木,不是你想象中那樣,我和西白都向對方建議過,夫妻生活沒有必要這麼早就涉足。我們的關係很純潔。蘇木看見,許鵬向他解釋這些的時候顯得很著急,像在一片黑暗中尋找光芒和溫暖的獸類,然而找到了卻手足無措,不敢靠近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