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琪爾恭恭敬敬道:“陛下美意。可陛下知不知道,這成天宮闕中禮儀,讓小仙住不習慣。陛下又知不知道,因為三層天的歸屬,也因為君後最後的日子過得很不開心,所以小仙一點也不想和陛下對話。”
威嚴的天帝一滯,勉力克製怒氣,沉聲道:“仙子,你可知你今日的執迷不悟,也許會令你他日陷入水深火熱之中。”
“小仙知道陛下的意思,艾斯死後,我從來都不會低估凡帝的心性,我也再不會天真地以為,刀戈真能點到即止。”米琪爾抬頭直直對天帝道,“但是艾斯死後,小仙什麼也無所謂了。”
天帝是個極聰明的日理萬機的帝王,他見米琪爾原來心中有數,便不再多說,一邊回駕,一邊道:“那你回家罷,這宮中你看上什麼,帶走就是。”
米琪爾穿著她來之時的三層天服飾,金色的卷發在胸前梳成一股發辮,騎在馬上,想帶走君後的神寵騏驥。但她來到百駿園,向弼馬翁詢問騏驥時,弼馬翁回道:“仙子放心,騏驥活得健康,不曾殉主,隻是……”
米琪爾不解地見弼馬翁麵露難色,她順著對方的目光看去,隻見遠遠地,素曇仙子一襲綠衣,牽著兩匹良馬正在漫步。她的驊騮,與君後那匹騏驥正廝磨嬉戲。米琪爾脫口道:“原來如此,有驊騮在這裏,騏驥自然不願與我一同走了。”
她瀟灑地告辭離開,一步一步,消失在曆史的滾滾煙塵深處,再也沒有出現過。
輝亙四千零一百五十又一年春末,剛誕下公子繇繇的君後沈氏薨。天帝沉痛,為之舉行天葬,並為先後追加封號“吉笑”,取“吉祥之人,一生常笑”的俗意。此後成天天帝也好,凡帝羅凡也罷,都各自教養各自的皇子,不再立後,寵幸寵幸自己的寵妃,過著太平安逸的和平日子。如是月落星沉,又過五年。
輝亙四千零一百五十六年春,凡帝見時機成熟,背信棄義,撕毀盟約再次上伐。九天二度動蕩,令九天始料未及的事情一波接著一波,凡帝雖以雷霆之威突襲景霄,想攻晬天,但素來禮佛兵弱的晬天卻早有精兵埋伏,並未能一舉攻克——就好似這一切卻早已在天帝的算計之中。
成天天宮。中年的天帝進了東宮,他細心的詢問考察公子的功課生活,聽東宮的太傅理事們說了許久話,然後又半是教育半是玩笑地與公子比劃了好一會靈力陣法,他將公子抱到膝頭,儼然慈父,問他喜歡什麼,不喜歡什麼。
公子繇繇今年五歲,法術剛剛起步,但似乎很有天賦,他身上的華服不能掩蓋他童稚的天真,掰著指頭想想,歪頭奶聲道:“回稟父王,兒臣喜歡習武和鬥法,不喜歡下棋與布陣。”
“哦?”天帝問他,“是因為下棋太需要謀全局了麼?”
“嗯。好像是有一些。”
“那是因為你還小,等你大一些,自然會知道計謀的省心省力了,”天帝道,“但你現在還是要好好學,不然長大了你覺得好玩想學了,根基不牢,都玩不了。”
“兒臣明白。”公子繇繇頓了一下,又道,“父王,前天開始,就打仗了是嗎?”
“是啊。”天帝斟酌著措辭,“現在還在凡仙領域的邊界交戰,父王要努力打贏。”
從東宮出來之後,成天天帝便又與各層天帝以目信相通,有了九天聯盟的基礎,大家同仇敵愾,排兵布局、上傳下達的各種渠道都暢通無阻。這是他尚為公子靈犀,不,是尚為醉醺醺的貓之時就留的後手,而今果然不負他的苦心。
“這五年來,傾國夫人看似盛寵,卻連一絲羅凡開戰的信息都沒有探到。銀漢之盟時,諸君皆見過羅凡,那位凡帝可有一點像耽於美色的人的樣子?各位天帝,事已至此,我們隻能承認,底下四層天的那些天帝們是保不住了。”成天天帝很果斷道,“好在我們依然做好了戰爭準備,不然今日大禍臨頭。朕的意思是,那四層天的天帝能活到戰後固然好,如果不能,我們不是也早已暗中選出了新任的天帝麼?犧牲四家君王,保全九天萬代,方是丈夫所為,請諸君三思後告訴朕答案。”
他將這絕密的軍機目信加上許多高深的咒語封印,送了出去。這些目信飛墜如流火,劃過四個方向。
凡域帝王宮,一名宮娥穿著黑色鬥篷,手中握著通行腰牌,也不點燈,正低頭匆匆地從永巷而過。忽然間,永巷側門大開,許多守宮人舉著明燈湧出,明亮的火光讓那名宮娥側頭躲避。那些守宮人將那女子團團圍住,宮娥退無可退,手中的腰牌幾乎要被捏碎。
人群中破開一個空缺,白衣的官員背著一隻手,踱步而出,問道:“半夜三更的,何故錦衣夜行啊?”
女子沉默片刻,似乎在思考該如何應付,忽而嬌笑起來,聲音甚是悅耳,嬌滴滴的如黃鶯出穀,竟像什麼都從容淡然一般,傲然將鬥篷的帽子掀開,竟然露出一張絕色美豔的鵝蛋臉——傾城夫人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