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君隔我天涯,我離君海角。
“這是什麼?”米琪爾驚奇道,“止戈姑娘呢——啊!”
她發現了什麼,上前查看鉄馬鞍,一把抓住了馬鞍上起裝飾作用的一抹紅色繡流火圖案的流蘇:“這是止戈身上佩戴的東西。”
她轉頭看我,我奄奄一息地仰麵倒在床上,因為受了驚嚇,我上氣不接下氣,艱難道:“阿戈居然癡頑至此……”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化蝶去尋花,夜夜棲芳草。
止戈進宮伴我不過四日,數百年的修行便毀於一旦,失去清明重回原形。那麼一具沒有生機靈氣的鐵具,既不需要我們,也不被我們所需要,我便使人送回一層天的女貞府去,讓傅安葵做主,埋了也好,保管在女貞府也罷。
她這一生,美則美矣,卻沒有魂魄,如今真真是人死如燈滅,再不會有六道輪回。
短暫數天的穩定之後,我的病情以更快的速度惡化,我幾乎滴水不進,手中結出的微型結界泛著渾濁的黃暈,我對米琪爾道:“孤怕是看不到公子繇繇滿月了”——米琪爾在我麵前強顏歡笑,卻也說不出什麼安慰之語——她從來不擅長撒謊。
“星師,你怎麼了?”正在散朝的凡人丞相與琅邪朗並肩走出玄武門,琅邪朗突然抬頭眯起眼,方才朗朗白日之下,有一顆星星飛快地劃過天際朝西方墜落。
琅邪朗不發一言,薄唇抿成一條線。
“君後病危!”與此同時,成天星師的預言和宮廷大夫的話如出一轍,飛快地穿過重重宮闕,重重敲擊在整個天宮中的每一位仙人心頭,“君後病危!”
正在處理九天重事的成天新帝不顧一切,轉身便走,內臣們說,自天帝還是公子靈犀時起,他們就從來沒見他那樣的臉色與神情。
靈犀衝進來,麵色發白,一言不發。他就是這樣子,遇見事情便大呼小叫,那是我做的事。在我病床前懸著的垂花重帳外,他沒有猶豫,一把掀開衝進去。米琪爾剛想責問來人,一見是他,馬上行禮道:“見過陛下,君後她……”
我要死了。
我已經萎靡不振了許久,整個人虛弱得像一位老嫗,失去光澤的長發淩亂地鋪在華貴的玉枕之上。我與靈犀太久不見,如今乍見之下,我的樣子過於淒慘,以至於靈犀那一瞬間簡直無法呼吸。
靈犀上前將我緊緊抱在懷中,我的唇上一絲血色也無,在病痛中看著靈犀,恨恨地伸出手,揪住他龍冠下的垂珠係帶,道:“你等不到她的,就算我死了,你也再見不到她……不祥之人,在自然病老而死前是不會有異樣的……”
靈犀還是將我抱在懷中,他低著頭,表情好像很難過,他看著我,還是很溫柔美好的樣子,十分安靜。
“啊……”我嘶啞的嗓音繼續低低響起,從我身上,並沒有體現出俗話說的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所以殷長哭死的時候,沒人發現她的秘密。那麼,我今天死去,她也不會回來。讓你失望了,陛下。”
我重重咬清楚“陛下”二字。這位尊貴的男仙,用他許給我的錦繡華美,鎖盡了我一生的歡愉。我曾經深愛過他,超過了我對自己生命的愛。如今我恨毒了他,從我知道他一直喊的是“殷殷”二字開始。
米琪爾正守在帝後身邊,她看見君後死前對天帝交代些什麼,卻聽不清楚。突然有君後的貼身仙侍在帳外低低喚她:“米琪爾小姐……”
她又不放心地看看帝後,才回頭竊竊道:“怎麼了?”
“我整理君後最後用過的物品,發現方才,就在陛下趕來之前,君後掙紮著拿了筆墨,寫了一首絕句。這詩讓人看不懂,我不知要不要告訴陛下……”
“拿過來,我看看。”米琪爾接過帳外遞過來的紙張,果見紙上墨水淺而亂,是臨死之作。上麵寫著一首七絕,她輕聲讀出來,“公子多情偏負心,淚盡始悔錯相逢。死前猛悟昔年語,方知瘋僧話不虛——這是什麼意思呢?”
“去找素曇仙子。”天帝的聲音猛然傳過來,還十分的冷靜,“自從朕遇見君後,素曇便將君後的事打聽了個一清二楚。素曇從小記憶驚人,她對君後的生平了如指掌,若有誰知道君後最後的詩是什麼意思,那一定是她。快去!”
米琪爾聞言一驚,此時君後就躺在天帝懷中,君後的詩卻要去找旁人來解,可見君後已經連話都說不出來了。她眼眶不由一熱,趕忙領命而去:“遵!”
===================37、恨不同生?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