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母親聞言堅決而凜然道:“當然。”
琅邪朗看著她,微不可聞地歎息一聲,複轉向了傅安葵,道:“我曾在晬天看見你妹妹,當時沒有把她帶回來,真的很抱歉。她揚言要去殺韓修,真是太衝動了,日後有機會,我會幫你照拂勸說她。”
傅安葵抹抹眼淚,強顏道:“我知道。”
琅邪朗幾乎沒有停頓:“這一紙休書,你是接受還是不接受呢。”
傅安葵臉色蒼白,迂回地回答了琅邪朗的問題:“你若在外,你的母親總需要仙人照顧。何況到了現在,這一紙休書我接不接受,還重要麼?”
琅邪朗雖一臉不滿,卻是在這個話題上與她糾纏了太久,心知沒有結果,便不再執著,道:“日後我們不會再見了吧,你可有什麼話還要對我說?”
我本以為傅安葵將長久地沉默,不想她卻是脫口而出道:“夫君,你曾經給我三個承諾,你還記得麼?”
“承諾?”琅邪朗道,“我記不清了。”
“嗬,我想也是……可你當年答應我的時候,卻是那樣毫不猶豫。”傅安葵回憶道,“第一,我已經告訴你我騙了你,是你自己認為我不曾騙你。第二,日後你會發現我不一樣的地方,無論你發現了什麼,都要一直愛我。第三,不要負我。”
琅邪朗還沉浸在碧晶之死的悲哀裏,愈發無暇搭理傅安葵的柔腸百轉,沒什麼好答應她的。
傅安葵好像已經獨自陷入那短暫遙遠的美好過去中了,道:“你與我因為共同的愛好相識,你對我一見如故,明明連我叫什麼都不知道,卻說什麼相見恨晚。那時候我真的很小,十幾歲的人,什麼都不懂,居然覺得在愛情中戲弄你,是一場很滿足虛榮感的有趣的遊戲。於是我對你連哄帶騙,九句假,一句真,虛情假意地應酬你,看你自詡是個星師,卻那般被我玩弄於股掌間,真是有意思。可你那樣愛我,對我那樣的好,在耳鬢廝磨,甜言蜜語的欺騙中,我也對你動了真心,等我反應過來我做了什麼蠢事的時候,我已經玩大了,我不僅在身世、經曆上胡說八道,連我的性格,都故意裝成刁蠻嬌氣的,我愛上了最真實的你,你卻並不知道我是什麼樣的仙人。”
原來,這就是傅安葵與琅邪朗的故事。
“當時的我,還有起碼的清醒,我知道,謊言之上,怎麼可能開出愛情之花呢?我不願再騙你,我再也不曾對感情自欺欺人,我要與你分開,但我太怯懦了,我總願意你的心底還戀著一點我的好,所以我說要分開,卻不告訴你真正的原因。你是個癡情的人,那年歲,你待我,猶勝過你待碧晶。唉,我真是羨慕碧晶啊,若我在那個時候便死去了,才是一件幸事,我的生命,會是又甜美又幸福的,而不是後來,隻是多壽多辱罷了。”
“我在想,愛情真是個奇妙的東西。”琅邪朗道,“它讓你羨慕碧兒,可以在我愛著的時候死去。也讓我羨慕小碧,可以為了保護碧兒和她同赴黃泉。”
“你一直在挽留我,你這樣愛我,鐵石心腸也要動容。我太愛你了,愛情衝昏了我的理智,我居然真的開始懷抱僥幸,想或許我可以相信你,對你坦白一切,亡羊補牢,未為晚矣。於是那一日,我終於對你說了我所有的孽,你還年少,正是對我情深似海的時候,你當然絲毫不在意,你以為你真的可以做到無所謂,這些欺騙和扮演,都不算事。我問你要了三個承諾,而你都給了,從此以後,我徹底淪陷了,我從你這裏騙走的所有的誓言,我都堅信了。我們再不遲疑,馬上成親雙修,我說過,我再也不曾犯同樣的錯誤,我以真實的性情麵對你,你這時才發現你完全無法接受一個完全陌生的靈魂。然後,你隨著女貞元帥去了從天,然後你遇見了碧晶,她就像當年的我一樣,你愛上了碧晶。原來愛恨皆有緣由,神仙隻會愛自己愛的那一種仙人。”
琅邪朗聽完之後淡淡說了一句:“要活得好,不能太執著。”
傅安葵露出一種“你怎麼可以這樣不要臉”的表情去看琅邪朗。她被他所辜負,隻換來這樣事不關己的說辭。
琅邪朗已經決意不再管女子的傷春感秋,他轉頭對著靈犀,壓抑著嗓子道:“我和碧晶是九天最好的星師,我們曾經算過自己的命數,若沒有變數,我們本可以白頭偕老,活到六百多歲。對於我和碧晶這種擔任過九天要官的星師,這是很長的壽命了。”
——“甜言蜜語。”
——“你若喜歡,我便天天說,說到五百年後我們雙雙安眠。”
——“我們活得好長啊。”
——“我是星師,我說我們能活到六百多歲,就能活到六百多歲。”
靈犀道:“後來有變數了?”
“是,變數就是殿下遇見了沈櫻!”琅邪朗啞聲質問著,“我勸阻過你多回,你非不肯破執念也不肯順勢,你非要和她在一起,現在星象一片混沌,星師們能再次精準地預言還不知又是多少年後。我料到了會壞事,卻沒有料到,首先遭殃的是我和碧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