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靈犀貼著我的耳側沉聲道,同時右手袖子裏竄出一道靈力凝成的粗大捆仙索,那明黃色的鏈條風馳電掣地衝上雲霄,一把套住苦苦掙紮的華儀的龍角,靈犀複將捆仙索在手腕處繞了兩圈,悶哼一聲,獨自生生用力將華儀連著琅邪朗從空中拽了下來!
沒有琅邪朗的支撐,凶陣“天羅地網”便徹底籠罩住我們,四處黑霧環繞,那網中有許多時隱時現的觸手藤蔓,隻要一個不留神便纏上我們,而一旦被扯到網上,便是越用力束縛得越緊,最後被這陣法吸盡精魄而亡。
我起先還咬著唇使勁跺腳躲避觸手,後來記起自己已經用得好金鍾罩了,便使了個金鍾罩,一時之間什麼妖物都碰觸不到我,實踐最磨礪術法,這樣三番四次下來,我的金鍾罩之術已經施得相當嫻熟了。
巨大的龍從空中墜落,發出驚天動地的龍嘯,這隻又長又大的成年公龍像緲山傾倒一般,讓本已廝殺混亂的局麵更添了混亂,華儀擺尾布雨,不少死士的結界當場便被壓碎,大雨傾盆而落,雨水四濺,翻飛的咒語光弧都受影響,遲鈍了不少。
琅邪朗身手矯捷地從龍背上一躍而出,手中的星師手杖華光四射,他雖然臉色蒼白,但已經一聲不吭地展開了近身廝殺。我知道他身子很羸弱,此刻估計是強弩之末,但即便是強撐,琅邪朗也強大異常。
靈犀緊緊地抱住我,身形如風,死士們從四麵八方湧過來,而他手中長劍出鞘,鋒利地斬殺敵人無計。他一麵殺敵,一麵無法突圍,一麵死死護住我,我知道書上說“唯快不破”,高手往往快得驚人,他為醉貓之時我從未見有仙人能追上他的腳程,如今一朝恢複真身,更是令人歎服。
突然一聲嚎叫,原來是主持被天網從柴房中破門而入地扯了上去,整個人被天網吸住,百般掙紮不脫。
有死士靠近我出了殺招,靈犀長劍一斜,那離我極近的死士的頭顱便被一劍割下,鮮血在大雨中綻放,我魂不附體。
廝殺中主持的嚎叫已經越來越微弱。
苦苦戰了不知多久,我以為我與靈犀會死在這裏,最後靈犀殺得不耐煩了,對我叫道:“你能不能獨自在這裏支撐半刻(注1),這樣糾纏不是辦法,你和琅邪朗都耗不起,我要上去把天羅地網陣給破了。但需要半刻時間。”
注1——1刻相當於現在的14分24秒。
我覺得自己獨自鏖戰的話,連三分之一刻的時間都扛不下來,但我不願意成為靈犀的負累,居然逼自己壓下了對死亡的恐懼,回答靈犀道:“放心吧,我可以的。”
其實我真的很害怕死,我不是醉臥沙場將生死置之身外的殷長哭,我很怕。靈犀眼神愈發溫柔,揉了揉我的頭,他修長的十指穿過我的長發,好似美夢重現,我心跳若鼓,一下便軟在了他的懷中。我有一種強烈的感覺,那便是靈犀其實知道我在口是心非,他其實明白我等不了那樣久。
“拚盡全力吧,沈中仙。”靈犀把他那柄鑲嵌著名貴寶石的劍一把塞到我手中,然後抽身離去,一路上紫光蹁躚,又殺了好幾個死士。他整個人迎著天網而上,可他的結界居然沒有隨他而動,他整個人毫無阻礙地透過結界離開,結界依然罩在我的身上。結界是隨主人而動的,這樣的奇險術法,別說親眼得見,根本是聞所未聞。我天眼已開,依然看不見靈犀周身一絲一毫的靈力,他若被人跟蹤,完全可以輕輕巧巧地淹沒在毫無修為的凡人之中。
古月禾禾的尖叫聲分外尖利:“圍剿公子靈犀!圍剿公子靈犀!”
有了他留下的結界保護我,我便可以安全地揮劍殺敵。何況古月禾禾的軍隊都在追擊靈犀,我這邊的壓力小了許多。我第一次試圖殺生,終究能力有限並沒有真的殺掉哪個死士,我沒有不自量力地試圖抗衡古月禾禾,而是低調地拖延時間。
我從不記得哪一次的時間這樣漫長,說好隻有半刻,卻好似已過了許多個時辰,我能聽見龍吟,卻再也聽不見靈犀的動靜,也不知道靈犀究竟如何了。結界的明黃色光芒逐漸消失,大雨越下越凶,在猛烈的攻擊下結界開始有了裂痕,當結界終於轟然碎掉的時候,天羅地網仍然沒有破。我手中的劍被觸手卷走,我便拚命地用召喚術,不顧一切地召喚一切我用得動的東西反擊,越來越吃力,我覺得我的金鍾罩也搖搖欲墜了。
終於,我額心滾燙,大雨落在我身上,我濕漉漉的,是我的金鍾罩破了。我躲避一個死士的攻擊,狼狽摔倒在雨水中,一隻粉色的繡鞋掉在地上。我忍不住尖叫出來,等著致命的一擊,那一擊卻永遠沒有到來,陽光像奔騰的大海一般傾斜,白虹破空,華儀的呼風喚雨停息了,廝殺攻擊止住了,黑壓壓的霧氣也像遇見陽光的黑夜一般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