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琅邪郎頭大如鬥的事情是艾斯捎來的信箋。琅邪郎眉頭緊鎖，手心冒出黑色火焰將那艾斯靈力結成的純白字跡吞噬幹淨，道：“從天有大變。”
醉貓詢問，琅邪郎道：“在艾斯之黨的努力下，從天眾誌成城抗敵之心日堅，這本是好事。昨日從天各郡爆發了抗敵的遊行示威，卻沒有察覺暗中的群眾早已被造勢之徒煽動，遊行之時煽風點火，重要都城的遊行示威演變為內亂，凡是和凡仙沾上點關係的地方都被打砸搶燒，不是凡仙的人也被無辜波及，有仙人高喊著護天口號，吃霸王餐，或者搶殺仙人神寵。”
這等惡劣之行聞所未聞，我一下子捂住了嘴巴。原本我是站在天人一派的，此刻卻隻覺著從天沒得救了，仙人愚昧野蠻，厭惡之情油然而生。
醉貓看了看我的神情一眼，用司空見慣的語氣話中有話道：“遊行示威要請示從天天庭批準的，路線早已報備通知各處，有天兵護駕。”
“是。所以這本是再正常的事不過了，那幾處暴亂的都城，皆屬違犯天規。”琅邪郎道。
我覺得有什麼東西呼之欲出，卻還是蒙著一層窗戶紙，沒有捅破。我隻覺得義憤填膺，不想聽他們冷冰冰的邏輯推理，隻想到處搜羅有關暴亂的見聞，然後發泄情緒，大罵從天仙人才爽。
醉貓又看了我一眼，用無奈的語氣繼續話中有話道：“整個從天遊行，隻有幾處大都城有暴亂，其他遊行都順利吧。”
琅邪郎冷冷道：“但是輿論如沸，都在抓著那幾處暴亂大罵特罵，沒人管那些順利的正義的遊行。坊間流傳著各種攻擊從天仙人愚昧的書籍畫報，完全不可能是自發流通的規模。”
我如逢當頭棒喝，這才知道其中有詐，感性的憤怒退潮之後，我的理智開始運作，一瞬間我想到了一群仙人，罕見開口道：“從天七子又在開壇論道了吧？”
所謂從天七子，是從天七個搞文化，或者又搞生意又搞文化的著名仙人，他們有著優越的物質生活條件和天界地位，特別喜歡開壇布道，每次他們的駢文寫成了，各種仙人都爭相購買傳閱，用九天文化圈裏的術語說，就是“轉載”。這些人有一些共性，就是什麼事情發生了都喜歡議論，都喜歡被轉載，說起來頭頭是道，特別有文化的樣子，而且最愛拿成天樹立成正麵形象說事。
從天七子的邏輯一般而言，是這樣的——其一、啊，這個不良現象的發生啊，是必然的，因為從天的製度和天庭就是一坨爛泥巴，像成天啊，就不會有這種事。其二、啊，這個不錯的事情從天辦成了，但是要是成天來辦啊，一定會更好，比如這裏那裏還有這裏。其三、啊，雖然現在沒什麼好說的，這個事從天辦的比成天更好，但我們要深挖這個根由，其實這事能辦好歸根到底就是從天天庭好大喜功，浪費財力仙力，我們是被天庭奴役了，高興個什麼勁呢？其四、但凡自己的東西出錯了，或者轉載了謠言，他們就不吭聲了，縱容他們的追捧者——文化圈裏術語是“fans”——繼續轉載謠言。
這七個仙人有傳奇帥仙付寒、某知名作家付財神、著名商人付開複、著名文化仙人付承鵬等等。這些仙人的言論攻無不克，因為你一旦不同意，你就是天庭的狗腿子，術語是“五毛”。其他管他媽的。
琅邪郎用一種“蟑螂當然是殺不盡”的表情微笑著，我就什麼都懂了。
醉貓插嘴道：“你覺得這些事情說明了什麼？”
我以為琅邪郎會從偽群眾陰謀論的角度侃侃而談，琅邪郎卻兀自開口道：“更天天庭有內作。”
我一時不能接受，踉蹌一下，雲山霧罩。
醉貓看了看我，它現在看我的目光非常澄澈，不似從前都好似在透過一道影子看我。它話中有話，目不斜視道：“我也覺得是羅凡得知更天計劃遷都之後馬上行動了，他要瓦解從天的團結，讓他們從一致對外變成互相攻擊，好讓他火速拿下從天，搶在遷都成事之前一舉拿下更天。另外說一句，既然連天庭都有他的內作了，相信隻要凡軍犯境，整個更天不知多少人會立刻倒向。凡軍真是以戰養戰啊，戰線越長，兵力反而越足。”
琅邪郎長歎一聲：“丹霄的守護靈是極難過的，韓修也好，鐵癡也罷，都過不了關。”
我望著更天的太平盛世，覺得無盡的可怕的陰謀籠罩在我的世界裏，令人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