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胡修文突然表現出來的急切,尹正綱有點摸不著頭腦,但他猜肯定與昨天的事情有關,至於這件事怎麼會影響到胡修文作出馬上離開的決定,他猜不出來。
不管怎麼說,胡修文是他的老板,盡管他們之間的關係比絕大多數老板與夥計要親近得多,卻畢竟是老板與夥計的關係,他沒有再多問什麼,出了辦公房就直奔恒生路而去。
回到家,楊攀正在幫房東老兩口晾衣服,尹正綱兩三下幫著晾好,便把事情跟楊攀說了,本以為他會不願意,誰知尹正綱還沒說完,他便滿臉興奮。
於是兩人各自回房收拾行李,東西簡單,除了衣服就是一大堆書,兩人很快就整理停當。完事之後,尹正綱又上街買了元寶蠟燭,和楊攀一起上升旗山,去祭拜尹抱甲,這一來一去,又花了三個鍾頭,回來的時候,已是中午。
楊攀拿出十塊錢,托鄰居去天香樓叫了一桌酒菜,把房東老兩口和兩家房客請到一起,說是吃個散夥飯。兩位年輕人平日裏熱心勤快,對房東老兩口頗多照顧,跟鄰裏關係也不錯,雖然彼此相處才一個多月,但乍聽得他們要走,大家還是有些舍不得。
“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等我們兄弟混好了,還會回來看大家,咱家老爺子的墓還在這裏呢。”楊攀端起酒杯,拍著胸脯道。
因是離別,席間少了些歡笑,多了些唏噓。
好容易一頓飯吃完,兩人被鄰裏幾個男人灌得有點頭暈,搖搖晃晃地進了房間,提出行李。大家夥爭著要送,兩人好說歹說才勸住,出了恒生路,叫了兩輛黃包車,直奔胡宅而去。
到了地方,卻見胡家一片忙亂。
“哎呀,你們可來了。”梁晉把兩人迎到偏廳坐下,感歎著道:“也不知修文兄抽什麼風,非要把這邊的人全帶走。”
“全帶走?”尹正綱聽得愣住了:“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誰知道。”梁晉聳了聳肩膀。
在胡宅一直等到黃昏,胡修文處理完事情,這才把梁晉和尹正綱叫去書房,也沒說為什麼要急著去新加坡,隻是告訴他們,這次一起去新加坡的,除了他們三個和楊攀,還有胡修武手下負責成藥研製的三個藥師和郭淮,再就是秦康和他手下四個工程師,幾乎包括了胡氏文武堂藥行全部精英。
“文武堂的未來,全都在這裏了。”胡修文說這話的時候,臉上有一種如釋重負的表情。
“太急了些。”尹正綱本來打定主意不發表任何意見,卻終究還是沒忍住。
“不算急,新的文武堂總店早就完工,我還買了個宅子,過去了暫時都住在一起,其實早一點晚一點關係不大,先前安排年後才動身,隻不過因為英國那邊的機器年後才到,去那麼早也沒必要。”
“那現在呢?”梁晉道:“怎麼突然又這麼趕?”
“有人盯上咱們的藥了。”沉默一會,胡修文終於說道。
“什麼意思?”
“昨天不是碰見了蔣元第嗎。”
胡修文接著就把跟蔣元第的對話複述了一遍。
“蔣元第是個老狐狸,向來是不見兔子不撒鷹,他突然提出要參股,這裏麵肯定有問題。”胡修文說完,分析道。
“你是說,有人泄漏了玉樹神水的秘密,他看出了這藥的前景?”梁晉道。
胡修文搖頭道:“未必是咱們的人泄漏了,我擔心的,是另外一件事,正綱,還記得我跟你說過買地的事嗎,星島商會突然反悔,其實是有人從中作梗。”
“你說總商會那邊?”尹正綱道。
“不單是總商會,他們背後是荷印瑪腰黃伯真的兒子黃宗熙,他兩個月前突然來到星島,宣布黃家要在馬來亞立足,而且意圖明顯,衝的就是成藥和橡膠,黃家財大氣粗啊,就連總商會都得看他們的眼色,也不知黃宗熙怎麼就知道了我們要建成藥廠,在買地這事上處處跟我作對,總商會會長吳國珍和幾個副會長又對他惟命是從,要不然,咱們的廠子早就開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