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秀秀(1 / 3)

海天一線,在那條線上,一輪紅日正噴薄而出。不知是因為海水蒸發,還是日光的顏色變化,水天相接處,有一道奇異的光暈,光暈在氤氳的水汽中搖擺、飄舞、四散。鮮紅的朝陽投映在海水中,使得遠看去,那一片海水盡是燦爛之色。

“多美的早晨!”林渙英淡笑著,不知是在對身旁的楊攀說,還是在對剛奔到近前的尹正綱說。

“比山頂上的好看多了!”楊攀眯著眼,樂嗬嗬地附和他。

尹正綱先前還有些著急,現下見兩人一副優哉遊哉的樣兒,他一時又好笑又好氣,索性也耐著性子看起日出來,不急了。

海風習習,撩起三人身上的衣衫,傳來陣陣沁透心肺的涼意。一雙羽翼就在這樣的輕風中翱翔,穿過大如車輪的朝陽,染了滿身鮮紅。

“那是海鷗?”第一次見到這種海鳥的尹正綱頗覺新奇。

林渙英笑笑,點了點頭。

“要是有弩就好了,射幾隻下來嚐嚐鮮。”楊攀伸了個懶腰,說出句大煞風景的話來,讓正想讚美海鷗的尹正綱差點沒噎住。

“你有事要說?”林渙英白了楊攀一眼,笑問尹正綱。

尹正綱向四周看了看,發現船尾這裏沒幾個人,最近的也在十幾步外,便靠近了一些,低聲道:“昨晚兩位大哥說的話……小弟……”

“你怕被人聽見?”林渙英與楊攀相視一笑,道。

尹正綱滿臉疑惑地看著這兩個似乎一點都著急的朋友,忽然覺得自己的擔心也許是多餘的,不過,他還是點了點頭。

“怕個鳥。”楊攀怪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不過你這小子還算講義氣,哈哈!”

林渙英擺擺手,笑道:“這艘船是在美國注冊登記的,船上就等於是美國領土,大清的人不經船長許可是不能上船的,再說,輪船雖然要在香港靠岸,但乘客不能下船,就算有人知道我們在船上,又能怎麼樣。”

聽林渙英說完,尹正綱才恍然大悟。他第一次聽說這麼古怪的規矩——在哪國注冊的船隻就等於是那個國家的國土,不過這樣一來,的確是為兩人的安全提供了很大的保障。

“Morning!”一個聲音從三人身後傳來,不用回頭,三人都能猜到來者就是這艘船的主人、美國佬科爾特?W?魯德曼。

“嘿!科比。”林渙英微笑著用魯德曼的昵稱打招呼。

“洋鬼子你好。”楊攀翻著白眼道。

尹正綱卻囁嚅了半天,終於從嘴角磨出一句話來:“Morning,Mr. Ruderman!”

這下不僅是楊攀和魯德曼,就連林渙英也愣了,三人麵麵相覷,顯然不知道這個從福建小縣城裏出來的少年何時學會了用英語和洋人對話,雖然他的英語說得很是古怪——如果林渙英還記得昨晚醉酒後的事情,他就知道,昨晚他趁著酒興可教了尹正綱不少對話短語。

“Oh……”魯德曼一臉詫異,看著林渙英,指了指尹正綱。

林渙英隻好聳聳肩,還給他一個美國式的無可奉告。

“好吧!”美國人最後無可奈何地用他那比尹正綱的英語稍微純正一些的漢語道:“很明顯,尹有著非同一般的語言天賦,但我並不是為這個而來,經過和那些英國人雇員的交涉,你們在底艙的同胞將在半小時後到甲板來享受大海上的新鮮空氣,我想,你們一定願意見見他們。”

“謝謝科比。”

“噢!”魯德曼走了幾步又停下來,轉身道:“順便說一句,那些英國人雇員可比他們的雇主還死板,你們盡可以遠遠地看看,不要靠得太近。”

早潮已經退盡,此時的桑蒂斯號雖然還是沿著海岸線行駛,但已經平穩了許多。“豬仔”們排著稀稀拉拉的隊伍,開始從底艙登上甲板。走在前麵的是女人,在兩三個配著長短洋槍、身著黑綢短褂的打手監視下,慢慢地行進。後麵的男人則被用繩子栓著腳踝,看來是為了防止他們跳船逃跑,近些年屢有“豬仔”跳船甚至奪船半路逃走者,這些人販子也多了個心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