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倩立即清醒了,騰地從床上坐了起來:“什麼?你就因為我放了一個屁而把我叫醒?”
方馳說:“原來你還真承認是你放的呀?我還以為是煤氣泄露呢!”
“方馳你混蛋!你怎麼不住到南美去,南美有個國家禁止在公眾場合放屁,可人家那是公共場所,咱這是在自家!我愛拉屎愛放屁是我的自由,你管不著!”姚倩怒不可遏。
“你怎麼這麼俗?張口閉口屎屁尿的!你就不能高雅一點?”
“我高雅?我優雅?你是高雅優雅的王子嗎?我為了這個家,為了你,放棄工作,失去自我,你卻把我從仙女變成了糟老婆子!你希望我每天麵對著柴米油鹽還能目光流盼溫柔繾綣?”
方馳說:“你以為男人娶老婆是幹什麼的,就是三個功用:洗衣、煮飯、生小孩!不信你出去問問別的男人,哪個男人不是這麼想的?”
姚倩頓悟了,原來,現在的她,在方馳眼中隻不過是洗衣機,煮飯婆加生育機器。
方馳睡到了床的另一端,很快打起了呼嚕。她卻流著淚熬過下半夜。她始終想不明白:冥冥之中他們之間變化的是什麼?當年如膠似漆的恩愛,花前月下的誓言,卿卿我我的纏綿呢?都隨婚姻一起進了墳墓了嗎?房子就是他們的墳墓嗎?
是房子剝奪了他們從前的幸福嗎?
2
一陣急促的鬧鈴響起,方馳條件反射般從床上一躍而起,迅速穿起衣褲。
“睡吧,今天周六,不用上班。”姚倩想將手按在他身上,示意他睡下,伸出的手在空氣中停留了幾秒,最終尷尬地收回。
方馳煩躁地一聲歎息,背對著她,繼續睡覺。她愧疚地說:“對不起,我忘了關鬧鍾了。”身邊卻響起了鼾聲。
姚倩的心像被什麼東西狠狠地踢了一下。現在的他們,似乎相敬如賓,仿佛相濡以沫,但含情脈脈的眼神足以輕易撕下溫情脈脈的麵紗。
罷了,從昨晚到今晨,都隻不過是屁大點兒的事,如果都去計較,恐怕這個家早被他們打得雞飛狗跳,拆得四分五裂。
一個屁而已。
所謂愛情,不過是生活放的一個響屁而已。而婚姻,則是愛情後麵連聞屁都落伍的累贅。再優雅的人,也可能在婚姻這座圍城裏狼狽得屁滾尿流。
姚倩苦笑著。苦笑也是笑。她悄然起床,輕手輕腳地穿好衣服,在鏡前描眉畫眼化好淡妝。鏡中人年輕依舊,卻滿麵憔悴。
她準備去自己的兩處房產收租金了。圍城中的不愉快隻能暫時拋卻在腦後,現實生活還得繼續。她臨行前欲背上方馳買給她的黑色背包,想了想,還是選擇了自己鍾愛的粉色手袋。
江城的人流、車流如過江之鯽,無論何時,都讓她感覺遍地都是車,到處都是人。她乘上一輛擁擠的公共汽車,這輛車將帶著她穿越長江大橋,讓她以“包租婆”的身份收租子。
她覺得自己很可笑,明明已經擁有上百萬的固定資產,卻不是風光地開著小轎車,而是和蝸居的市民們擠在一起,充塞在公共汽車這個狹窄的空間裏。
公交車一上長江大橋就開始堵車,車上傳聞有人準備跳長江。公交車上的人開始騷動,好事者索性下車看熱鬧。後來,人們弄明白了原委,原來是一個小夥子即將結婚,丈母娘嫌他沒房子,堅決逼女兒同他分手,他一時想不開,大清早來此欲托體長江。
“都怪現在房價漲得這麼厲害啊!可憐年紀輕輕的就要尋短見。”一個老大爺十分惋惜。
“趕緊跳吧,別耽誤我們上班!遲到了不僅加班費沒有,還得倒扣錢!”一位打領帶的小青年憤憤地說。
車上幾個男人開始起哄:“跳吧跳吧,別磨蹭了!我們也要趕時間賺錢買房娶媳婦呢!”
這車一堵就是近兩個小時。所幸她不用趕時間上班,不用擔心老板扣她的薪水,不用擔心扣了工資而交不起房租、買不起房子……
那個跳長江的小夥子終究沒跳下去,而是被請進了派出所。人群逐漸散去,一個憤青說:“搞了半天是行為藝術啊,真他媽沒勁!”
婚姻會不會也是一場長久的行為藝術?姚倩正思考這個莫名其妙的問題,方馳的電話打了進來:“在哪兒呢?”
“當黃世仁,收租子呢。”
“收到了嗎?”他關切地問。
“這不有人跳長江嘛,車堵了兩小時。”
方馳一問事情的經過,隻拋出兩個字:“傻逼。”
姚倩笑了,心想,你原來不也是這個德性。
“小倩,我們結婚吧。”2004年的平安夜,武漢長江大橋上,方馳突然跪地向她求婚。
她怦然心動,內心卻無比哀怨:“有你這樣求婚的嗎?人家70年代結婚有‘三轉一響’,80年代有電器‘三大件’,90年代有身上戴的‘三金’,現如今,要有房子、車子、票子,你有什麼?你憑什麼!我們拿什麼結婚?結黃昏還差不多!”她想將心裏話衝眼前這個男人喊出來,卻咬緊雙唇硬咽了回去。她深刻明了寧可自己傷神傷心也不能傷男人的自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