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這個女人已經不年輕了,鬢角都隱隱有了歲月的風霜。
她很難聯想到她年輕時候是怎麼樣的青春靈動,笑靨如花,隻在她的記憶裏,這個女人都一直是雍容高貴,冰涼而冷漠的一種存在。
“姑母,值得嗎?”宋楚兮隻是覺得酸楚,便就這樣問道。
以身做餌,把自己深埋在這座宮城的黃金壁壘之內,蟄伏了整整三十年,隻為了等一個契機,去成全家國的榮耀和那些男人的野心誌向。
一個人的一生才有多長?
她一個人困鎖宮城,無心無愛,尤其在這後宮之中,一個女人一生無子,這是一件多麼荒涼而可怕的事情?
明知道先帝當初迎她入宮是別有居心,愛或不愛暫且拋開不提,隻就衝著他對南塘的忌憚這一點,他就不會給她孩子。
走了這一步,就等於是認了這一輩子必定要無依終老的結局。
這到底得是有一種怎樣的決心和信念,才能叫她義無反顧的走上這一條路?
值得嗎?不值嗎?
這個問題,宋太後又何嚐不是反複的問自己,可是不管值不值得,她都知道自己沒的選。
宋太後苦笑了一笑,“值不值得——我也都已經走了一生了。”
“……”宋楚兮啞然,卻是無言以對。
兩個人相對沉默,這殿中氣氛一度尷尬了起來,就在這時候,殿外卻突然又傳來了一片急促的腳步聲,緊跟著有人敲門。
主仆三個不約而同的抬眸看去。
因為已經意識到了什麼,莊嬤嬤緊張之餘,不由的臉色微微發白,低低的喚了聲,“太後……”
宋楚兮也擰眉朝宋太後看去。
宋太後麵上表情平靜,隻緩緩的點了下頭,道:“該來的遲早會來。”
這裏分內外兩殿,宋楚兮坐的那張椅子又偏角落,因為外麵過來的腳步聲就隻是一個人的,她便直接坐著沒動。
莊嬤嬤憂心忡忡的看了宋太後兩眼,過了一會才無奈的轉身去開了門。
門口低眉順眼的站著個小太監,手裏端著個托盤,上麵一隻酒壺一隻空杯。
莊嬤嬤看到這兩樣東西,立刻就變了臉。
那小太監也不說話,直接屈膝跪下去,將那托盤高舉過頭頂。
哪怕早就有了心理準備,莊嬤嬤也難掩心中的顫抖和怒意,“你——”她憤怒的想要說什麼,就聽裏麵宋太後冷淡的聲音傳來,“拿進來吧!”
莊嬤嬤的話,卡在了喉嚨裏。
明知道皇帝是要她的命的,這個女人居然還能如此鎮定?
那小太監心中詫異萬分,忍不住稍稍抬眸,拿眼角的餘光往殿內掃過來一眼。
內外兩殿中間的雕花門相隔,她隻能看到那尊貴雍容的女人的半個身子。
麵容冷肅而莊嚴,不帶半點人之將死的悲涼。
莊嬤嬤又再遲疑了好一會兒方才咬著牙將那托盤接了,那小太監於是也不再多留,站起身來道:“天黑之前,奴才會過來收拾。”
莊嬤嬤強壓著滿心的怒火,沒叫自己當場發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