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容瑾拿著棋子久久未能決定要如何落子。
熏香嫋嫋煙絲起,一縷一縷地上升,漫繞著房間。
張容瑾隻覺得越來越困,眼睛越來越睜不開。
須臾,倒在了棋盤上。
一室靜謐,新茶重溫。
厘昭悠悠道:
“當初貧道曾勸殿下不要一意孤行,請您至少為江山社稷想想,這鎖魂引一旦生效,就絕沒有再回頭的可能。”
男子凝視著張容瑾熟睡的麵孔:
“即便是萬分之一的機會,我一樣會試,更何況,這鎖魂引如今已然生效了。”
“殿下,若結果不如你我所想,隻怕你與張小姐都會命懸一線。”
男子握緊質樸的茶杯:
“我不怕殞命。”
他沉聲道:“我隻怕她回不來。”
厘昭道:
“何必呢?她自異世而來,這縷魂魄本就不屬於這裏,更何況如今她已經不記得你們之間的所有。何不讓她隨風來,隨風去?”
厘昭緩緩提起茶壺,挽袖倒茶,
替男子倒滿,直至盈逸出來。
男子伸手做了個虛擋的手勢,
阻止了厘昭的動作
“道長?”
厘昭收手。
“殿下,過滿則虧。”
“您該明白的。”
男子看向張容瑾:
“隻是如今,已經無法回頭了。”
“即便是我不救她,道長您也一樣會救她。”
“我認識的張琮是有情有義的人。麵對自己的親妹妹,他不可能袖手旁觀。”
厘昭將茶杯遞給男子,麵容無悲無喜:
“貧道已經出世,那些過往早已如塵煙散。”
男子抬眸看他:
“皇姐若是知道道長如今這副樣子,定不會開心的。”
“出塵之人,早已拋卻世事,那些過往不必再提,亡者亦自有歸處。”
冉冉一室檀香煙起。
“道長,此香於她可會有用?”
“貧道不得而知,回魂香隻能將她的心魔引出來,至於她是否能破局,便隻有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張容瑾在一片混沌中前行。
四周是撥不開的煙霧。
遠處空蒙的一聲呼喚傳來:
“張容瑾。”
張容瑾轉向聲音的來源,
“是誰?”
迷霧猛地退散,
遠處依稀可見一個人影走來。
女子一襲青衫,蓮華紋的衣裳曳地。
張容瑾看向她,像是在攬鏡自顧。
“張家三小姐?”
對麵的女子笑:
“你是不是很迷惑?”
“迷惑於夢裏推你入池的女子,迷惑殿下,迷惑於眼前一切?”
“也很想尋到這個時空的另一塊鳳佩,想回去,想破局而生?”
張容瑾道:“的確。”
張家三小姐笑,她的麵容在淡淡迷霧中模糊不清,
“不必好奇,也不必無所適從,既來之,則安之。”
“我就是你,你亦是我。”
“不要苛求你自己成為我。”
“不過,日日與豺狼為伴,倘若不早些識出,的確是會惹來大、麻煩。”
“什麼?”
女子沒有回答,而是轉而道:
“這一局棋,得你自己下,因為對手不是別人,正是你自己。”
迷霧重重疊疊歸來,盤旋著包裹著張容瑾,
張容瑾在迷霧中驚道:
“三小姐,你去哪?”
沒有人回答她。
唯一身迷霧如繭一般束縛著她。
張容瑾猛地從夢境中驚醒。
隻見厘昭道長坐在對麵安靜地看一卷竹簡。
棋局如她睡著之前一樣,未有變動過。
一室嫋嫋檀香。
張容瑾看向厘昭道長:
“弟子羞愧,竟在與道長對弈時睡著。”
厘昭道:
“無妨,張小姐可尋得了破局之法?”
張容瑾看向棋盤,
黑子已將白子包圍,
白子再突圍不過是無用功。
張容瑾正打算認輸時,忽想起夢中張家三小姐那句話。
“你的對手不是別人,就是你自己。”
張容瑾複看向棋盤,
厘昭的黑子盤踞在白子之外,
而白子被團團包在黑子內,在外麵還有零星不成線的幾顆,遠不足以禦敵。
隻需厘昭道黑子再多二三,便可形成包圍無缺之勢將她的白子一網打盡。
而眼下厘昭道長的棋路與她自己的極為相似。
先散後聚。
對手隻有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