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3 / 3)

康:他們有沒有同你講什麼話,或者喊口號?

陳:沒有,根本就不讓人前去。到處都站滿了國民黨的士兵,看的群眾很少,當時那裏才住十幾戶人家,又是早晨,冬天時節大家起得比較遲。敵人把他們三人推到壩上(今天我帶你們去的那個地方),又把他們五花大綁,索(繩)抽(綁)得很緊,根本就不能講話,也喊不出口號,加上兩天兩夜沒有吃東西。敵人邊綁邊踢,狠命地踢。我站一邊看,嚇得要死。他們三人的目珠(眼睛)一直往我看。在群眾之中他們隻認識我一個人。一陣子後敵人用亂槍射擊,用槍尾巴上的刺刀把兩個男的心髒挖去了,以後又聽敵人說:“那個婦女還吞下有文件,開胸。”三個人都被剖了。有沒有文件我不知道。唐義貞的心有沒有被他們挖去不知道。隻見敵人提了人心,血淋淋的一路滴血。我們都不敢前去看,看的人比死還要難受。後來,他們就在那裏挖了一個坑,三個人埋在一窖,叫犯人埋的。(康問:當時看到的人,今天有沒有了?)沒有了。埋的地方就是我今天上午告訴你們的那個地方,當時,那裏還有三棵板栗樹,很大,至今還有一棵樹兜還看得見,所以,殺他們的地方我至今沒有忘記。我與他們相處過,工作過,象姐妹一樣。那時我就住在那個地方的旁邊。現在,三棵樹被砍掉了,草壩地也開了荒,那一塊地方因埋過人,而沒有開掉,空在那裏。

康:唐義貞就義那天是什麼日子?

陳:是12月20日外,(回憶)大概是26日、27日左右(陽曆1935年1月30日或31日)。

自那以後,我每隔一個星期要到汀州去做飛機場,叫做自新分子。唐義貞被殺害的經過和地點,我還給濯田公社的王萬茲講過,他們的殉難處我還帶他去看過。其他人就沒有告訴了。解放後我常對我的兒子講,要為我做一個“公事”(報告)給政府,把以前的事情講出來,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但兒子總勸我不要說,不要惹是生非(陳六曾是管製分子),所以一直未說出來,直到今天。

康:唐義貞的性格如何?

陳:性格溫柔,像書香人家出身,從來沒有什麼脾氣。她還給我說過,要是她萬一犧牲,以後又有人來找她的孩子,就告訴來找的人,孩子送在圭田。

我知道的都講了,唐義貞是個好人,為了革命,命都沒有了。我建議政府在她被殺害的地方做一個墓,紀念她。

康:好。謝謝你提供了唐義貞烈士犧牲的情況。你的建議我們會向上麵報告。謝謝你!

在這之前,外公隻知道外婆為革命犧牲了,但不知道外婆犧牲的具體時間、地點、經過和凶手是誰。長期來也無從調查,要搞清楚十分困難。直到陳六把具體情況提供出來後,才清楚了。

陳六所回憶的外婆犧牲的情形與賀怡當年反映的情形,除在個別細節上有差別外,基本上是一致的。

陳六以前一直不敢把此事告訴別人,原因她自己已說過。這次之所以找到她這個線索,說來萬般曲折。

陳六在談話時提到她隻跟濯田公社的王萬茲說過外婆犧牲的事。原來,王萬茲原是紅軍的連長,認識陳六,他曾聽一個戰士講過外婆慘死的經過。王萬茲也認識外婆,因為他的妻子也與外婆一起工作過。王萬茲就找到陳六,向她了解外婆犧牲的情況,陳六就對他講了,還帶他去看了殉難的地點。所以王萬茲是外婆犧牲的第二個知情人。但也由於家裏的成份高,從沒有向任何其他人說過這事。

王萬茲有一個兒子,在黑龍江牡丹江市工作。江蘇有一個采購員到長汀采購木材,認識了小定,並知道小定的身世。而這位采購員是王萬茲的兒子的戰友。後來這個采購員出差黑龍江時,碰到了王萬茲的兒子,向他談起長汀,談起小定,以及小定的身世。可能王萬茲的兒子聽他父親說過唐義貞犧牲的經過,腦子裏有印象,但不知道唐義貞在長汀還有後代。他趕緊寫信給父親王萬茲,要他到長汀找小定,告訴外婆犧牲的經過。1984年6月6日,王萬茲從濯田來到長汀縣城,找到了小定,小定方知道這一線索。黨史部門於是前去采訪陳六。

為了紀念唐義貞烈士,在她犧牲之地下賴壩村的一所小學,被命名為“義貞小學”。

1985年,長汀縣政府為唐義貞烈士立墓。在長汀縣城西門羅漢嶺瞿秋白烈士紀念碑一側的山坡上,修建了唐義貞烈士的“衣冠塚”。外公親筆題寫了墓名和碑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