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很能嗎?王誌強。記住這一拳是還你的。”
王誌強隱忍著疼痛,嘟噥了一下卡在喉裏的痰。以牙還牙笑道:“當初怎麼沒有把你打殘了。”
李寧仰天一哈氣,“好啊。那我們看看誰把誰打殘了,你也不看看現在到底是誰才是王。”
“有種單挑。”他從那像極了鴨嘴的嘴裏拗出了這句。
李寧抬起了腳,他在王誌強的臉上烙上了永恒的侮辱的記號。他示意鬆綁,那彪漢還不甘心的重重撩下王誌強的胳膊,王誌強以為這下有機會翻身了。他發現手不像自己的手了,胳膊肘斷了一樣搭在身體兩側,他慢慢的站起來。
“阿誠,”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做那個手勢,在半空中劃了一個Z字,他希望阿誠明白這是什麼意思。
“你不是要我給你一個機會嗎?如果你贏了他,”李寧氣勢逼人的指著站起來的王誌強,“我就給你。”
“二哥,不可以?”阿誠憂怨的說,“我不能那樣做。”
“呸··孬種。跟你講,情義都是狗屁。”
阿誠左右為難的看看王誌強,又看看李寧。
“阿誠···”王誌強在呼喊他,想喚醒他的良知。
與此同時,阿誠跪在李寧的跟前,像落水狗,階下囚。在那裏一動也不動任人踩踏。
李寧歪著嘴辱罵到:“沒用的東西···滾···!”他把口水吐到阿誠的臉上。
王誌強彎著身子,捂著腹部,大步流星堅定的走向李寧。李寧見勢也不幹落後,作了一個起跑的姿勢,然後借用全身的力氣,跳躍、揮拳、踢腿····
王誌強的霸道和凶惡被打得體無完膚,時隔十年,十年能改變什麼?一個人的心智,還是兩個人的角色。王誌強竟然沒有反手撂倒李寧,像那天一樣一個旋腿把李寧勾倒在地。他無力對持,他抱住李寧的腰,死死的抓住他的身體,讓他行動困難。李寧提起另外一隻腳繼續拳腳相踢,他腳上的皮鞋硬邦邦的落到王誌強的胸脯上,堅硬的膝蓋衝擊在頭上。王誌強還在堅持,他要咬緊牙巴,做出絕不會低頭的氣勢,這是他從來就有的脾氣。
他們就像小時候那樣扭打在一起,誰也不撒手示弱。雖然他也覺得累了,但是見他氣焰不滅,李寧心中更是怒火衝天。李寧把他甩到鐵皮桶上,他是有意看中了那個大鐵桶,一個背摔,王誌強四腳朝天的摔倒冰冷的地上。王誌強不甘心自己竟如此的軟弱,他手拐盲目的觸著地。鐵皮上的鏽屑無情的打在他的額頭。他聽見了地裏傳來的腳步聲,李寧冰冷的手像提水桶一樣,把王誌強一手提住。王誌強木訥的佇立在地表,嘴裏隱忍著大口氣。
李寧覺得自己一看到這張臉就有無數的怒火在燃燒,取之不盡,用之不完。
直到他的隨從上前拉住他:“二哥,走了!不要把事鬧大,警察來就麻煩了。”
李寧眼裏的惡煞才慢慢舒緩開來,停止揮拳,他們的身影倉促的逃亡現場。
李寧被拉開後,他隨即倒在地上,他擺開雙手,像飛翔一樣攤在地上,這時天空下著絨雪,從這裏看來,雪就像舞動的精靈,在空中盤旋。他腫泡的眼硬撐的睜著,嘴角微微張開,試圖去品嚐雪的味道,但是很無味。她的笑容也是這樣的美麗。他仿佛看到了她就在飄舞的白雪中,在向他撲來。
對,婷枝,她在哪裏?他胡亂的拍著胸口,摸出了手機,他感到喉嚨幹咳,一陣慌忙後撥通了她的電話。
他心裏默念了無數遍,接電話,接電話。鈴聲響了好幾遍,才接通。
“喂···”她先說。
“嗯,睡了嗎?”他依然覺得幹咳,但他為了掩飾他糟糕的情況而竭力提高聲音,那樣聽起來精神一點。“沒事,我就是想聽聽你的聲音。你··還好嗎?”他覺得現在感覺好極了,比任何時候都好。難道他是被打糊塗了。“呃·”他還是無意發出了隱忍著的**。他一個挺身站了起來,在他的內心深處,有個聲音在盤旋,他感知到,每當他麵臨阻攔、困苦的時候,那個聲音都會指引他前進,他不用吹灰之力就能找到那個聲音的根源,是出自哪裏。他小心翼翼的把它包裹起來,放在他日益壯闊的心房裏。
那個聲音越大越近,他就越覺得難過。那感覺就像,你明知是誰偷了你的東西,也不敢當麵指認他就是賊。因為那隻是你的懷疑,你並沒有證據,也沒有親眼見他把手伸進你的衣兜或是抽屜裏,東西就在他手裏。如果一旦透露,而那個人卻不是你認為的賊,這隻會把你推向兩難的境地。
“怎麼了,你··?”她心不在焉的語氣裏,平添了擔心。“啊,沒事。”他佯裝笑了一聲,可是再也笑不下去了,“我能有什麼。我··隻是好想··好想見你··”他抬頭看著夜空,她會在看嗎?同一片天,同樣的雪花。他搖搖晃晃的拖著步子。“我想見你,婷枝。”
“很晚了。”她疲倦的說。
“等我···一定要等我,哪裏也不要去。”
電話掛斷了,他感覺到了傷痛帶來的狼狽。
婷枝重新穿好衣服,門鈴響了。王誌強幾乎在婷枝開門的同時,倒在了她的懷裏。或者說,他是用盡最大的力氣倚靠在門後,等待她的出現。
沙發上,王誌強渾身滾燙,頭發上黏著一些黑土,額頭上是鏽色的血漬。他迷迷糊糊的躺著,婷枝用熱毛巾敷在他的頭上。家裏有的藥都被婷枝找了出來,挨著看使用說明。她判斷他發燒可能是因為受傷的緣故,導致傷口感染,又加上寒氣的侵入。找來找去也是白忙活,沒有一個是用得著的,她根本就束手無策。還有婷枝討厭他的腫泡眼。
他看著麵向電視牆認真的背影,“你都不問我發生了什麼?”
雖然她現在很不厭煩,但她覺得現在恐怕不是時候,這時她找到了金瘡藥。她關上電視機組合櫃最下邊的抽屜,站了起來。“我覺得現在最好給你塗點藥,或許你就不會這樣胡說八道了,然後再量下體溫。”她還是沒有管理好自己的情緒,臉臭得很。
“婷枝,你不問問我。”他渴望從她口中聽到點什麼。
“叫你別動,還動。”她把體溫計放在耳蝸,“問?問你怎麼全身是傷還是又跟什麼人打架了。”她又加了一句:“省點心不行嗎?”
“我好怕···”
婷枝沒有搭他的話,從醫藥箱裏拿出棉簽和消毒酒精。
“臉上需要消毒。還有胳膊···”
“嗯。”他輕柔的回應了一句,眼角的寒霜也化開了。
“別動··”婷枝輕一手重一腳的用棉簽酥著酒精。
“輕點,輕點。”他是真感到了痛。可又開心得不得了。
“那在做的時候怎麼沒想到痛,活該。”婷枝一點一點把藥塗抹在他的額頭上背上、胸口。她頂著燈光看了一下溫度計,“行了,你可以走了。”38度,她猶豫了一下,還是絕情的打斷了先才平和的氣氛。她蓋好酒精瓶,收好藥箱。王誌強一直深情的盯著她,他想著滿身的傷算得了什麼呢?即使沒有她的柔情,沒有她的愛,隻要這樣就好,他覺得足夠了。
有這麼一刻,他自私得想把她送去遠方,或是一座孤島上,那裏有寬廣得一望無際的大海,還有海裏映襯出的碧藍的天空,她站在海岸,碧藍色,祖母綠,鬆石綠的海水圍繞在她的膝蓋周圍,長發飄揚在空中,白色長裙邊一不小心被海浪打濕。她的臉上隻有單純的快樂。那裏不會有傷害,也沒人會去傷害她。這是他長久的一個夢。
她在擦拭的時候,看到了他身上的傷痕,還有臉上的擦痕。她也有一道傷口,比他身上的傷口還要長,但是她不能像這樣拿出來讓人消毒包紮,然後等待傷口的愈合。
王誌強再一次抱住了婷枝,害的婷枝差點就坐到他身上。
“不管以後發生什麼,我都會在你身邊。”
“告訴我怎麼了?你在怕什麼?”
“求你不要離開我,就這樣好好地待在我身邊,一切都由我承擔。你愛不愛我都沒關係。留下來,別走。”
王誌強已經燒得像個火爐,在婷枝的肩膀上烙下了一塊紅紅的印記。他聽見了夜鶯般明亮清澈的歌聲,那是她的歌聲,至今還在腦海裏回響。
越是在黑暗的地方,我們越是分不清是非。光亮照耀著金燦燦的麥穗,隻有在那裏奔跑才不會迷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