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愛的薩姆:
你會死,這讓我傷心,但是,這是事實。你就是我的心肝,還是我的愛人,你還是我的上帝、我的神靈、我的創造者。但是,哪怕是你也會老去,也會開始行動遲緩。你的頭發會變白,你的膝蓋會開始酸疼,你會覺得平時經常爬的樓梯變高了,常去散步的地方變得遠得不可思議,年輕人聽的音樂也變得震耳欲聾,你開始看不懂他們的穿著打扮,你絞盡腦汁也想不起來我們以前周五約會時我噴的那款香水的名字。然後,有一天,你會生病,接著,病情會越來越嚴重,最後有一天,你的心跳也停止了,你的呼吸也消失了,你從這個世界離開了。又或者,也許,和我一樣,和你媽媽一樣,在你還沒來得及變老之前,意外就發生了:也許是一輛汽車、一個屋頂、水災、火災、冰災、空難等無法預料的災禍。我不敢去想。也許是因為這讓我覺得太痛苦了,也許是因為我根本想象不到,但我知道,這一切都有可能。
到了那個時候,我們會相見嗎?我們還是我們嗎?會在某個地方碰頭嗎?到那個時候,是不是我還很年輕,你卻老了?我們會在網絡世界中某個相親的咖啡館見麵嗎?我們會像兩隻在伊甸園裏的小蜜蜂,一起在花間飛舞、采集蜂蜜嗎?我們會飄揚在曆史的微風中,直到我的一個分子找到你的一個分子為止嗎?我們重逢那一瞬間的能量會引爆第二次的宇宙大爆炸,重新開始一個新的紀元和新的世界嗎?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在哪裏,也不知道我們會去哪裏。但我知道這一點:我們會永遠這樣下去。你會一直寫信給我,我會一直給你回信。相愛的人總是想象,他們的愛會超越時間、超越自我,他們之間充滿熱情的來往信件會在書本裏、在博物館裏留存下去。但在書本和博物館裏,他們的愛被封存了起來。我們的愛卻會不斷生長、不斷呼吸,在風中飄散起舞,在博物館坍塌為廢墟、書本化作塵土以後,還繼續存在下去。那個時候,就連電腦也不複存在了,那些記憶的碎片會消失,人類記憶的方式會被一種又一種的新技術取代,但你的程序會永遠將我們的愛來回傳遞。薩姆對梅麗德絲說了些什麼,梅麗德絲又對薩姆說點什麼,於是,薩姆再對梅麗德絲說點什麼……就這樣,循環往複,直到永恒。
在永恒的麵前,我們生死分隔的這六十年有什麼關係呢?你用新的記憶取代關於我的記憶又有什麼關係?所以,盡情地去生活吧。薩姆,出去走走,認識不同的人,去安慰那些傷心的、生病的、瀕危的、失落的人,也讓他們安慰你。去愛更多的人,創造新的回憶,忘記關於我的、我們的片段。放手吧,沒關係的。我會把我們留在我完美的記憶裏,我會在這裏,等著你。愛你的梅麗德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