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文範此言一出,莫聲穀差點沒被他氣樂了。隻是如今大局已定,馮文範又表現地如此卑微反而不好發作他,隻在心中暗自警醒自己此人老謀深算麵善心狠絕不可深交。張鬆溪卻在見到馮文範拿出這十萬兩白銀後全然冷靜了下來,馮文範原可私吞了這十萬兩他卻並沒有這麼做,此人胸中溝壑當真深不可測。這十萬兩白銀與其說是易天海退還武當用以賑濟災民,不如說是馮文範給武當的賠禮。“不知易大俠夫婦如今何在?”
“易大俠夫婦應仍在分舵收拾局麵,午後將至馮府麵見二位俠士。我等商戶對易大俠夫婦崇敬已久必不敢加害,此事二位大可放心。”
張鬆溪長歎一聲,言道:“賑濟災民之事刻不容緩,還請馮先生援手為我等安排貨船,所需費用便在這十萬兩中支付吧!”張鬆溪行事一貫精打細算,當初為了節儉不惜讓隨他而來的武當弟子親自在碼頭做苦力,然而此時安排貨船所需他卻不屑過問。
“武當的損失皆因馮某而起,此事馮某必將一力承擔勿需二位憂心!”馮文範忙道。
饒是張鬆溪與莫聲穀武功蓋世,卻都已無力再與這個笑地如彌勒佛一般的馮先生客氣,隻拱拱手便起身離去。二人剛回到後院,便見到馮默之正直挺挺地跪在他們二人的廂房外。見到他們二人出現,馮默之雙眼一亮隨即又垂下頭來,低聲道:“四師叔、七師叔,默之前來請罪!”
“不敢當!”莫聲穀冷哼著道,話未說完已被張鬆溪攔住。莫聲穀心知此事由張鬆溪處理必然比他更為妥當,當下不再多言隻負氣站在一旁。張鬆溪揚手驅散圍觀的一幹武當弟子令馮默之起身隨他們回房,這才道:“四師叔這兒有幾個問題,你老老實實地回答我。”
“是!”馮默之仍是垂頭喪氣的樣子。
“你爹爹與海沙幫在泉州爭權奪利早晚必有一戰,這事你可知曉?”
“知道。”
“你爹爹有心利用武當,挑起武當與海沙幫之間的爭鬥,這事你可知曉?”
“……宴請二位師叔當晚爹爹曾私下問我……”馮默之沉默半晌才囁嚅著答了前半句,又猛然仰起頭大聲說出後半句,“我當時就已反對!”
“昨夜武當在海上遇險之事,你可曾事先知曉?”
“爹爹不曾向我透露半句!”馮默之斬釘截鐵地道。
“也不曾有半點懷疑?”張鬆溪厲聲喝問。
馮默之怔怔地望著張鬆溪,半天都說不出一個字。
張鬆溪長歎一聲,無力地道:“馮默之,你昨日便已出師。”
“不!四師叔!”馮默之明白張鬆溪的言下之意,武當派不會因為他謀算師門而將他驅逐,可也不會再認他這個弟子。可這絕不是馮默之可以接受的結果,他眼眶泛紅忽然哽咽。“徒兒不願離開武當!徒兒一生醉心武學,不願行商!……爹爹說馮家與海沙幫已是不死不休,武當派兩位師叔和眾師兄弟都是武藝高強之輩,程老三必然不是對手!……徒兒、徒兒……他畢竟是我的親生父親啊!”
張鬆溪背轉身不再看他,隻慢吞吞地舉起手緩慢地揮了揮。
午後易天海夫婦果然依約到訪,不過是一夜未見他們夫婦二人都憔悴了許多,但精神還是比仍在病中的宋青書看起來更好些。友人相見必不如與馮文範對峙這般劍拔弩張,氣氛和睦許多。易天海端起麵前的茶碗飲了大半碗下去,方才苦道:“昨夜馮文範帶人圍住了分舵卻沒有趕盡殺絕,隻是言道若是幫中兄弟願意投誠他既往不咎……”
“大哥何必再與他們兄弟相稱?他們不配!”妝容半褪麵色憔悴的易夫人怒道。那些幫眾貪生怕死,在馮文範的授意下分了分舵中藏的銀兩又一把火燒了分舵,當真是丟盡了海沙幫的臉麵!
易天海苦澀地望了妻子一眼,沒有與她分說,而是轉頭向張鬆溪等三人簡單說明了昨夜發生的事,最終歎道:“如今我海沙幫在泉州的勢力損傷殆盡,再難恢複舊觀,怕是要徹底退出泉州。這馮文範有勇有謀,我真是小覷了他啊!”
張鬆溪心有戚戚地跟著點頭,對宋青書分析道:“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海沙幫中幫眾無數卻大都隻是半個江湖人,投入海沙幫門下也隻為有所庇蔭。這等幫眾若是別有選擇絕不會與海沙幫同生共死。馮文範令他們分銀放火便是向泉州商戶投了投名狀,日後他們回不得海沙幫便隻能聽從泉州商戶驅使求得溫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