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冶什麼都沒說,不必冒險和他訴說內心的衝突,他選她是因為她的……得體。

她把臉埋進被子,如果年輕十歲,哪怕五歲,也許會不同。

然而不同的年齡有不同的煩惱,陳冶又想,以沈玨的年紀,算年輕了,不仍有煩惱。這傻孩子居然在婚事籌備得緊鑼密鼓時跟未婚夫分手,隻因為沒做好心理上的準備,不夠愛他所以不想耽擱他。婚姻裏的雙方有同等程度的愛戀,少見,否則也不會有誰愛誰多點的說法了。自私的話,還是讓對方愛自己多些吧。

如果阮明年愛自己很深,恐怕也就沒今天的猶豫了。

陳冶翻個身。為求清靜跑到荒山野嶺度假的後果,被褥潮濕,雨嘩啦啦打在窗上,吵得無法入睡。

人與人之間的投緣也就是短暫的一段時間,愛情如是,友情也不過如此。沈玨訴說心事時的淚眼模糊仿佛還在眼前,轉眼卻被顧海東給破壞了她與她之間的默契。有幾次陳冶衝動地想把事挑開來說,話到嘴邊又難以開口,越拖越難說,也許隻能當做遺憾了。

黏稠的黑暗裏陳冶睜著清醒的眼。她有些沮喪,自己的勇氣越來越少,難道中年了,隻求安穩平靜?如果是從前,還會將就嗎?

這一晚陳冶提了無數個如果,可她也知道世上沒有如果,有因才有果,什麼決定結什麼果。說到決定,假期結束時她倒是下了一個,但暫時沒找到機會和阮明年說。麵對的未來再不肯定,陳冶也不願意隨波逐流,寧可錯,她也要做自己命運的主。

無巧不巧的,在這當口出了點事,別人打給阮明年的電話被她誤接了。

自從在前夫何誌偉的手機上找到蛛絲馬跡後,陳冶對手機存著無法形容的戒心,那裏有太多真相,直接得像迎麵一巴掌,讓人下不了台。可她也沒想到,事情那麼巧,就那麼幾分鍾,剛掛掉就有新電話進來,還被她接著了,“阮明年,我恨你!”

那刻她在阮明年車上,為公事講到手機沒電,他把他的借給她用。

電話對麵的女孩泣不成聲。

陳冶摘下藍牙耳機,遞給阮明年,“你的。”她早該料到的—雖然誰沒有往事,可誰又能保證往事真的隻是往事。陳冶以良好的記性迅速回憶起來電者是誰,她見過的,那次阮明年醉後,來接他的人,後來她們又見過,在日式餐廳,康悅之。

阮明年匆忙地說,“我在開車,稍後給你電話。”

掛電話後他似乎想解釋,卻沒找到好的措辭,幹巴巴地說,“朋友的妹妹。”

陳冶說了聲噢,本想補句“沒關係”,但抬頭和阮明年的視線撞在一處,某種無形的東西壓得兩人都說不下去了。

阮明年突然來了句,“謝謝你幫我,已經不是你的工作範圍了。”有家大客戶換了主要供應商,從前這家在陳冶做大區經理時合作良好,所以剛才她一直和對方在溝通。陳冶說,“我也是公司一員。”她笑道,“今天我們事情都挺多的。送我回家吧,有什麼明天再說。”

她想,讓我想一想。

阮明年卻堅持,“說好請你吃飯的,那家……菜還不錯。”

陳冶溫和地說,“明天好了,不急。”

阮明年沉默片刻,“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