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玨知道張家晨已經很好,可情緒如失控的烈馬,時不時泛起無以名之的酸楚。就這樣嫁了嗎?她總算明白母親問那句話的意思了。你做好準備了嗎?她問自己。婚後她不隻是沈家的女兒,還是張家晨的妻子,張家的媳婦,要叫別人做爸爸媽媽姐姐姐夫。有侄女在,她不是家裏最小的那個,她是長輩。從此她的收入與支出不是她一個人的事,需要兩個人一起扛起家庭的負擔。一兩年後,她還會做母親。
她茫然,蹦蹦跳跳的自己,小女孩沈玨能為人妻為人母嗎?
事態如從高處滑下的雪球無法停止。婚期定在十月,房子買了,裝修在做,紛紛賀喜的雙方親友,指上晶瑩剔透的訂婚鑽戒,容不得向後退。她終於明白什麼叫箭在弦上。
沈玨怕了。她不敢向任何人訴說,隻能默默吞進肚裏,消極地對待籌備中的婚事。不管別人問她什麼意見,她總說你們看吧。
沈玨媽說,“這些都是你以後要用的東西,彩電冰箱洗衣機,怎麼能別人看?”沈玨哭了,“……別逼我。”
沈玨媽隱約猜到孩子的心事,人總要長大,哪能一輩子天真任性下去。既然答應求婚,隻好麵對現實勇敢走下去。這一次退了,下一次呢?她狠下心腸,當沒看見沈玨的猶豫,人生最難無過於“決定”,做了就要負責。
如同反複搖晃的可樂罐,沈玨終於爆發了。和張家晨去買鞋時,她和售貨員吵架,著魔般和店員們爭個不停。從對方那群人的眼神裏,從聞聲進來的顧客話裏,她知道自己在為不值得的事爭論。
沈玨想逃,她推開麵前的人,從店裏逃了出去。
街上有來來往往的行人,情侶有別人沒有的默契,自行車從身邊慢悠悠騎過,出租車刷的躥過,霓虹閃爍。沈玨失聲痛哭,她討厭這樣的自己,魯莽衝動,沒絲毫的從容,甚至……很醜。顧海東曾說過,“知道我為什麼和你分手?你讓我透不過氣。你不懂給別人空間,一直逼我繼續和你交往。我不敢提分手,怕你跟我鬧,怕你控製不住情緒傷害到自己和別人。你有時像什麼,瘋子,我怕你!你看看自己,這一年來你覺得我愛你嗎?”
她無力地坐在路邊的長椅上,原來,有些話永遠不會忘記。
臉上流過淚的地方隱隱發脹與痛,沈玨想拿紙巾,才發現包拉在店裏。她站起來,鬧吧,最後要麵對更狼狽的局麵,還得卑躬屈膝問售貨員有沒有幫她收好包。
可是,前麵路燈下站的是誰,張家晨關心地看著她,她的包由他好好拿著。
沈玨捂住嘴,牙齒咬住拳頭,發出無聲的嗚咽,為什麼你這麼好,卻來遲了?
如果遇到很好的人,對他最好的,還是放他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