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夏瑞漫因為未來的生活充滿了選擇和未知而感到興奮,但隨著離開大學的那一天越來越臨近,她卻越來越懼怕這些抉擇。走學術這條路真的是她想要的嗎?大學讀完讀研究生,研究生讀完讀博士,博士讀完在大學教書。她真的想一輩子待在校園裏嗎?如果一輩子都沒做過一份學校以外的工作,人生是不是太不完整了?突然間,夏瑞漫特別想工作,想在英國工作,想一畢業就工作。可在這之前她一心隻想讀書,那麼確定地想讀書,連一份簡曆都沒投。身在WoodlandsSchool,卻竟然連一次跟職業規劃有關的講座都沒去過。可惜現在在英國找工作的季度已過,公司的申請截止日期基本都到了。夏瑞漫連份合格的簡曆都沒有,更別提麵試等方麵的能力的訓練了,她想自己肯定一下子就會被比下去。英國的工作簽證又比以前難申請多了,學生簽證幾乎是一畢業就過期,那時還未找到工作的人隻能乖乖離開。並且,找到的工作的工資不在一定數額以上,也同樣得不到簽證資格。但有多少人能一步登天呢,起薪高的工作無非是銀行、法律、銷售、顧問等。其他的職業軌道,尤其是那些比較彎曲的,開始的工資雖低但能學到的東西不一定少,多年以後才能到達的彼岸也不一定不輝煌。
就算下定決心要找一份工作,又該選擇什麼呢?記者曾經一直是夏瑞漫的理想職業,可後來又覺得如果自己想做的是為報紙寫文章的話,做學術研究也能為報紙撰稿,寫出的文章可能還更有深度些。但現在夏瑞漫又開始那麼的想去媒體工作,如果能在BBC當駐中國記者,或者被《紐約時報》中文網聘用,那就太完美了。在報社工作,對她了解中國的現狀肯定有幫助,以後想再從事相關研究也是一個優勢。但一試圖決定走記者這條路,夏瑞漫又開始猶豫不決。摘了這個果子,別的果子全都得丟掉,可她又怎麼知道這是最甜的果子呢?
或許她應該先花上幾年在家裏搞創作,寫寫小說,寫寫詩歌,寫寫短篇。說不定自己能成為女版韓寒,到時候寫個句號都有幾萬人評論。這一炮紅後,想幹什麼就簡單了。可是,雖然畢業以後繼續靠父母吃喝不是大罪,但在房間裏折騰這麼段時間,隻寫出十幾、幾十萬沒人願意看的垃圾,豈不是荒廢光陰?再說了,作品能被人關注80%都靠運氣和營銷。有些垃圾也賣了好幾百萬本,同時又有多少佳作被埋沒在浩大的書海裏。自己這個毫無名氣的小老百姓寫的書能賣個幾百本就謝天謝地了。《哈利波特》被12個出版社拒絕過,而《都柏林人》更是被拒絕了22次,如果它們的作者就此放棄,相信世人不會知道J.K.羅琳和喬伊斯的大名,但這並不代表他們的作品不偉大。夏瑞漫有顆想寫書的心,但覺得這能當副業,不適合當主業。這副業就算失敗了(在她看來概率極大),還有主業撐著不是,成功了把副變主就行了。況且文字本身隻是寫作的一小部分,而寫作素材和生活感悟大多來自生活,如果每天隻是蹲坐在家裏苦思冥想,靈感的源泉應該會枯竭吧。
又或許她應該讀完研究生後去研究所工作,但這似乎跟在大學裏做研究差距不大,況且教書是最令夏瑞漫興奮的事情,而這正是研究所缺少的。還有什麼工作是她想做的呢?這樣想著,夏瑞漫又一下子想不到什麼了,自己在Woodlands苦學三年,畢業後還是跟廢人沒什麼區別,大部分的工作似乎都無法勝任。
再仔細想想,畢業後馬上工作也是突然鑽進腦子裏的,真正開始考慮找工作這事,夏瑞漫又開始猶豫自己是否真的想先放下學業。工作幾年後再重新回到校園裏認真搞研究的又有幾個人?一走出去,她或許再也回不來了,但如果有足夠的毅力和決心,也不是不可能。可是……
這樣的慌張和迷茫之感讓夏瑞漫想到從很久以前她心裏還很確定自己想當一名大學教授那時起,她就不願以一種堅定的語氣告訴別人她的想法,或者幹脆說“還不確定”,或者在關鍵詞前後加上“可能”“應該”和“吧”。或許從始至終她都不那麼堅定,要不怎麼連告訴別人的勇氣都沒有呢。
“你能想象我們還有三個月就上完全部的大學課程了嗎?然後還有三個月就正式畢業了。”夏瑞漫對Sean說。Sean剛洗完澡出來,正用白色的大毛巾在頭發上亂揉。
“什麼?”Sean把毛巾拿了下來,搭在肩上,棕色的頭發淩亂且毫無章法地指向四麵八方。
夏瑞漫又重複了一遍剛才的話。
“對啊,時間過得真的好快。”
“太快了!我不想畢業啊啊啊!”
“我不知道我是想畢業,還是不想畢業。”Sean若有所思地說,像是真的開始認真地思索起這個問題來。